發布時間:2024-03-28 來源:安徽作家網 作者:安徽作家網
徽州暢想
關仁山
走進安徽黃山歙縣的徽州古城。這里有我許多不知道的東西,散發著古樸神秘的氣息。這種氣息像潮水般向我涌來。我試圖與那種神秘的氣息溝通,融合,探尋生命的真跡。
古徽州有怎樣一番盛景呢?
這一切如春日繁花般絢爛。從今日徽州高質量發展之美,我們尋找歷史的淵源。古城始建于秦朝,唐代以來,一直是徽郡、州、府所在,縣治與府治同在一座城,城套城。分內城,外廓,城里城外古樹參天,奇峰疊嶂。如今保留著甕城、城門、古街和古巷。徽州府的城墻,掛著一排一排的紅燈。我想,這其中隱藏著多少故事啊?我們容易進入想象,那是夢幻般的意境,頗為賞心悅目。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們好像從夢中醒來,看古城的建筑,精美的徽州三雕,磚雕、石雕和木雕。我們在門樓、門罩、梁柱和窗楹刻上花草鳥獸,山水珍寶,還有雕刻著人物,雕刻與建筑相輔相成,融為一體,成為一種藝術品,給人不一樣的賞心悅目感受。我似乎已成了徽州的一員了。
黃昏了,湖水倒映著樹木,燈光、明月和繁星散發中暈光。這一時刻,我們再欣賞古城,我堅信,那里一定有我們癡迷的東西。這些往事,果真和別人不一樣,顛覆了我許多觀點。我又有新的課題思考了。徽商在創業,揭秘生命,突顯了永恒的人性,是人性中永恒的意志,最后彰顯了生命的曙光。愛故鄉的人,都是熱愛生活的人;愛徽州的人,都是熱愛歷史的人。生命并不寬裕,愛和恨都難以完成。生活與歷史接通靠什么?靠通天大路。徽州文化代表豁達和淡然,是幸福門前的大道。艱難地創過去,就會別有洞天。這樣的古城是活的,是有靈魂的,我們仿佛看見徽州的歷史歲月,上演了古往今來的波瀾和傳奇。
為什么徽州古城被譽為:“東南鄒魯、禮儀之邦”?單看古老的城墻,增添幾分滄桑。歷史給予我們榮光,也給予了我們自信,同時也有哀傷之感,還有現代人蒼涼凄美的追念。古城笑看朝代的風云聚散,讓我們與歷史相識,給我們留下謎語,留下疑問,也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思考。我生命的一部分,已經悄悄潛入徽州人的骨血,靈魂突然地飛起,超越了高大灰黑的城墻,并在飛翔中體味古城的獨特味道。
這里的風景樸拙而深奧,極有韻味,極為獨特。徽州人常常不無自豪地說:我們是徽州人。徽州人有愛心。
古城存貯了徽州文化的記憶。比如徽派建筑、新安碑園,徽派建筑秀麗挺拔,碑園肅靜睿智,被認為是精美的建筑和藝術遺產。初冬的和風吹著白云。這里的冬天更像秋天,周圍環境優美,有裊裊的香氣環繞,有多彩的蝴蝶飛舞。蝴蝶從花叢中飛起,把夢留在最深最醇的芳香里。這古城純粹的藝術格調,引發我們無窮的想象。讓人覺著奧妙無窮,意味深長,別有風韻。
一切盡收眼底,又感覺什么也沒有,遠古的氣息追隨著我,讓我有靜悄悄的孤寂。沒有冷硬的姿態,只有溫暖的瞬間。遙望徽州古城,那是無限陶醉的神情。
鳥群消失在遙遠的藍天里,古城總讓我想到商路。
那不是歸人,是匆匆過客。只有到了歙縣,徽州歷史中的一切盡收眼底。深入到歷史深處,飄蕩著歲月的風情。歷史故事,意象通明。這徽州古城就有天地之尊。話須通俗方傳遠,語必關風始動人。我們對今天歙縣人生活習俗仔細觀察,會看到舊徽州的世情。哪怕一絲半點的跡象,也要盯緊。慘痛的歷史,也曾給這里蒙上一層陰云。先人也走過許多彎路,豈不令人傷懷、心痛?我們在思考,在追求人的現代化的今天,我們怎樣理解古城之韻?歷史有聲音,有寂靜,也有隱秘。我好想聽到一種聲音,熱烈、奇異而神秘。歷史的人和事,由遠及近,宏闊而蒼涼。據說,徽州山多地少,土地貧瘠,為了生存外出經商。我們來到古城的漁梁壩,這是徽商前往浙江經商的起點。漁梁壩始建于隋末,新安江上最古老的攔河壩,明清時期,徽商將茶糧、竹木和手工藝品運出。徽州人賺取第一桶金的時候,估計沒有想到會誕生赫赫有名的徽商。無徽不成鎮,無徽不成商,這一說法流傳甚廣。
我們可以想象,當年是怎樣的盛景啊!
徽商前方好像有價值連城的寶藏,但是,這寶藏的獲得需要艱辛的跋涉,有時還要付出貴重千倍的生命。在漫長的歲月里,無數孤寂的夜晚品嘗愁緒。于是,便有了人在途中的思考。他們與貧困作一番較量,決一雌雄。徽州商人途中面臨生死考驗的時候,繼續前行還是后退求生?這種思考是短暫的,也是長久的,這樣的生死抉擇是對人勇氣和決斷的極大考驗。我不知道世上還有什么考驗比它更嚴峻。那是人類精神的超越。因為,徽州商人心中都有故鄉。這座人文山水之城,展現了山水墨色徽州風光,形成儒賈相間的徽商精神。我感覺古城上空太陽升起,好像世界被重新分娩了一次。
這會驚呆每一雙探尋的眼睛。
其實,我們更關心的是徽州人,作為普通人的意趣和情懷。徽州古城,人們詩意地棲居在這里。每個時期,人們是辛勞的、苦索的和奮爭的。人們把詩意的棲居寄托給未來,然而人的本真情,卻留在了心中。這感覺幸福的唯一靈魂,離生活越來越近了。其實,人生一世不管擁有多少財富,唯心靈的自由才可逍遙,才可幸福。人世再冷漠,有真情相伴也是溫暖的。我們到訪了歙縣城北的許村,這是有1800年歷史的老村,整個村落三面環山,雙溪匯流。村舍鱗次櫛比,臨水而建,雙龍戲珠,倒水葫蘆。南宋以后,徽商崛起,許村繁華起來,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近200幢,高陽廊橋、雙壽承恩坊、大觀亭、五馬坊構成了元明建筑群,蔚為壯觀。特別是大觀亭,是當年文人雅士聚會場所,南宋淳佑到景定20年,許村連中七進士,明代有文翰入編《永樂大典》。村里有一個“福泉井”的溫暖傳說,洪武六年,許伯升任福建汀州知府。他的六弟早逝,他悲傷地回到許村給六弟辦喪事,弟媳胡氏已身懷六甲,后生下一子。許伯升為侄子取名“天相”,吉人自由天相,胡氏決心閉門養身,命人鑿井一眼,取名“福泉”。風雨剝蝕的舊院里,有一口深深的老井。這井水質甘甜,惹村人羨慕。胡氏臨終叮囑兒子修改院墻,把井讓給全村人取水,兒子遵命。老百姓取名“福泉井”,傳為佳話,為后人留下了共建共享、相親相愛,手足同心、唇齒相依的傳統美德。
所以說,徽商繁榮經濟,也傳播愛,愛古城的徽州人,愛徽州的人,愛得真而深,真了,深了,便會體味到獨特。我愿懷了熾烈的愛去欣賞古城。所以,他們都有一顆琴心。
燈光、明月和繁星散發著暈光,夜來無眠,我的心像飄忽的光。在今天的物質生活中,當我與庸俗的日子絕望拉鋸的時候,必然的創傷如期而至,此時,我就格外崇敬歷史上那些偉大的使者,他們的心靈漂浮在路上,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境,都依然前行,這是絲綢之路最大的秘密。
古城在喧囂中睡去了,人卻成熟覺醒了,秋天逝去的方向,文化和精神的痕跡是清晰的,隱藏在充滿傳奇的創造里。歷史的珍藏會在漫長的歲月里發酵,香飄萬里。世界向徽州人敞開博大的胸懷,擁抱那些勇敢者。
徽州古城啊,威嚴中透著溫情,魅力無窮。今天,從表面看,徽州好像沒有新故事了,其實,我們面臨重重困擾而不絕望,正因為我們在徽州找到了創新博愛的新人文精神。我回想所有落在古城的陽光,陽光明媚。這種罕見的純粹性,才使這一文物有某種無從想象的豐富和華貴。徽商讓人想到了一種奇跡。看不到借鑒,也看不到模仿。我好好端詳著古城,讓人能永遠不忘記。人不要把情緒隱藏,新生活依舊需要力量,徽州古城活脫脫有了生命,令人終生難忘。這讓我們成熟、堅韌和廣闊。
我們似乎聽見了歌聲,幾句簡單的徽劇,打開了我們的心扉,讓我翹首遙望。人與人是有緣分的,人與城也是。人活著的意義就是不斷尋找意義。可以想見,當年徽商繁華盛景,繁華中有樂趣,樂趣與艱辛交織在一起,便構成人生精彩的故事。徽州古城給我們帶來靈感,生活累的,需要我們認真發掘生活之美。我們要善于采擷,善于與美對話,善于在歷史的風景中找到新的風景。
國家開啟新的一帶一路,這是何等壯闊的選擇?在有限的時間里,完成無限的選擇,我們繃緊的神經經歷了一次峰回路轉的驚喜。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我們看見了徽州人奮進的身影。這些留給我們長久地思考,思索會是長久的,深刻的,寬廣的。恰如劉勰《文心雕龍》里說:“文律運周,日新其業。變則其久,通則不乏。趨時必果,乘機無怯。” 生活以它無與倫比的壯闊,告訴人們永不凋謝的秘訣。徽州再次奮起了,我知道它終會帶我們去遠方。以徽州為起點,歷史的記憶,思想的浪花,就這樣在安徽大地網織著一個立體的形象。如今徽商遠去,安徽人在創新中沖上了潮頭。合肥高科技的騰飛就是最好的例證。我想,巨大的成功之前,都有過懷疑和絕望,我想,那之后一定是有的放矢,煥發出驚人的爆發力,有著徽州歷史的必然和輝煌的功績。
下午的陽光從古城房頂上退了下去。這里的一草一木迎來了夜晚。夜晚的一束熒光,照亮了人心。我聽見了溪水流淌的聲響,將記憶自拔于困頓的泥沼,將光明播撒于每一寸光陰。心里的,夢里的,存在的,飄渺的,該留下的總會留下,該走的化為塵埃永遠消失了。離開歙縣,徽州古城曾經闖入我的夢鄉。古徽州概念漸漸散去,但是這里的魂魄永存。遠方的徽州人啊,愿你在萬水千山之外都能聽到故鄉的心音。日、月、星、辰,在它的名字里,展示著各自的光芒,共同照亮了民族復興的征程。
關仁山,1963年出生,河北省唐山市豐南區人。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河北省作家協會主席。與何申、談歌被文壇譽為河北“三駕馬車”。1984年開始文學創作并發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白洋淀上》《日頭》《麥河》《唐山大地震》《天高地厚》《金谷銀山》,中短篇小說《大雪無鄉》《紅旱船》《九月還鄉》,長篇紀實文學《感天動地》《太行沃土》等,出版十卷本《關仁山文集》,達千余萬字。作品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中宣部第十一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第十四屆中國圖書獎、第九屆莊重文文學獎及香港《亞洲周刊》華人小說比賽冠軍等。長篇小說《麥河》入選2010年中國小說學會年度排行榜,《日頭》入選中國小說學會2014年小說排行榜。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法、韓、日等文字,作品被改編成電視劇《天高地厚》《御姐歸來》和話劇、舞臺劇等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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