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作家周林長篇小說《拯救》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發行。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全景展現民間救援組織的長篇小說。作品以一個熱血青年的成長與經歷為切入點,細致展現了民間救援隊的鐵血精神。作者以簡練大氣的文筆,描述了主人公從野性難馴的浪子蛻變成為英勇救援者的過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男主和隊友相互治愈、相互救贖的感人故事。
作品欣賞
《拯救》(節選)
東山,宛如一顆璀璨明珠鑲嵌在華南大地。
源起錢江的錦河流經東山被牯牛峰生生劈成兩條支流,一條穿山越嶺,環繞東山日漸式微;一條滾滾西去,直奔長江歡騰不息。經年河水沖擊和地質災害形成的東山峽谷,綿延近百公里,沿途奇峰秀石、層巒疊嶂,風光無限。自古便有“白馬巖中出,黃牛壁上耕”之譽。
這是東山一年中最美的季節,空山幽谷,翠色欲流。峽谷中游的鯉魚灘是整個東山景色最宜人的地方,溪水見底,鳥啼蟲鳴。往常每逢周末,這里必定游人如織,但今天卻是格外的冷清。
已是正午時分,本應艷陽高照,但天邊卻烏云翻涌,大有遮天蔽日之勢。峽谷里,本就疏疏落落的游客已陸續離散,唯有一個赤腳站在溪水中的姑娘,似乎渾然不覺。她裙袂飄飄笑靨如花,正舉著個相機四下拍照,流連忘返。
一道閃電刺破厚厚的云層,天地之間猛地亮堂起來,跟著一聲巨響,震天動地。豆大的雨滴先是疏疏落落,在溪水中濺起朵朵浪花,很快便失心瘋般鋪天蓋地。頃刻之間,無數條水流裹著泥沙從山上向峽谷奔涌而來。
剛剛還沉浸在鏡頭中的世界的梨雨,像一只落單的小母鹿,在雨霧升騰的峽谷里橫沖直撞。而那個之前忙著在岸邊采集野花,信誓旦旦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追隨者,在驚天的炸雷中早已不知去向。
暴風驟雨,電閃雷鳴。整個世界猶如末日降臨般,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彼時的杭城街頭,雖然與東山峽谷只隔著幾十公里,卻是天朗氣清,一派祥和的景象。
路寬剛捧著一束白玫瑰從鮮花店里出來,坐進他的那輛老舊的北京212吉普,便看見兩輛車頂綁著沖鋒舟的黃色越野車從面前疾馳而過,車身上“耐特搜救隊”的標志十分醒目。車載電臺里正在插播一條緊急訊息:“我市局部地區遭遇歷史罕見超強對流天氣,受此影響,東山峽谷鯉魚灘景區有部分游客被困……”
路寬愣了一下,猛轟油門,朝著黃色越野車駛去的方向追去。
交通臺的主持人一直在播報著最新的情況,被困人數不明,除了耐特搜救隊,當地警方和民兵應急分隊也已經出動。
一路狂奔,追到山腳,路寬都沒看到那兩輛黃色越野車的影子。烏云盤踞在東山頂上,大雨還在持續,再往前,目光所及處則是霞光萬丈。他懊惱地用力拍了下方向盤,在下一個路口,果斷拐進了通往峽谷的一條捷徑。
這是一條鮮為人知的小道,半個月前,他曾經開著現在這輛吉普來這條路撒過歡。但他做夢都沒想到,這條“秘道”中途被洪水撕開了一道口子。時間就是生命。他毫不猶豫地迅速倒車,跟著剎車換擋再猛轟油門,吉普聲嘶力竭,在堪堪越過溝壑后落地失控,險些墜落山崖。他穩住車身,來不及后怕,便向鯉魚灘疾馳而去。
雨終于停了,但峽谷里洪水肆虐,急湍甚箭。趕到現場時,耐特搜救隊隊長荊楊正在指揮隊員測量水速,另外幾個隊員有條不紊地用繩索綁著沖鋒舟。奔涌的洪水中,梨雨和兩個游客蹲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搖搖欲墜。
路寬將車停在了離現場不遠的拱橋上,飛奔過來,人未到聲先至:“快!從橋上垂降,順水蹚過去救人!”
荊楊扭頭看了眼路寬,又一聲不吭地別過頭去盯著水面。
路寬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叫道:“大哥,磨蹭什么呢?沖鋒舟根本就沒辦法靠近!”
“隊長,他說得沒錯,我從橋上下去!”年近半百的搜救隊軍師耿超看了眼拱橋,迅速背起了救生繩。
“慢著!”荊楊一把拉住耿超,“風力、落差、水底情況都不清楚,太冒險了!”
“哪有救人不冒險的?”路寬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一邊脫衣,一邊沖著荊楊怒吼,“你是來救人的,還是帶他們來旅游觀光的?”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路寬已經撲進了水中,奮力向被困者游去。
“我暈!這哪兒來的瘋子啊?”正在岸邊固定繩索的龍大錘驚恐大叫。
荊楊眉心一跳,趕緊說道:“大錘,你去接應他。你們倆配合好,安全第一。”
龍大錘游到巖石邊的時候,路寬已經解下了腰帶,梨雨正蹲在那里跟他討價還價:“別管我,先救他們!”
“都別亂動,聽我的安排!”龍大錘說著,迅速嵌入巖釘固定好繩索,然后用力地拉了拉,沖著路寬說道:“哥們兒,我們是專業的搜救隊,不是來玩命的。好好在這兒守著,別再逞能了!”
梨雨還是堅持要最后一個離開。龍大錘沒有再啰唆,就近拽起一名游客,飛速地交代了幾句,便帶著他下了水。
目送二人離開,梨雨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歪著腦袋問路寬:“喂,你不是跟他一路的呀?”
路寬置若罔聞,正屏氣凝神地盯著水中兩個戰戰兢兢的身影。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冷靜下來。他知道,盡管拉了繩索,但在這猛浪若奔的洪水中,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錯。那個搜救隊員的話雖然有點刺耳,但看上去,他們確實挺專業,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喂!”梨雨站了起來,舉起掛在胸前的防水相機,一邊“咔嚓咔嚓”沖著他拍照,一邊問道,“哥們兒,你到底哪路的啊?”
路寬這才扭過頭來,眼前這姑娘白色連衣裙已經被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一道迷人的曲線。他有點尷尬地轉頭看向一旁的大叔:“什么地方不好浪,偏偏跑到這兒。”
大叔有點誠惶誠恐:“誰也沒想到這洪水說來就來,跑都跑不了。”
“雨還沒下的時候腦袋就進水了?打雷刮風的時候不知道往山上跑?”
梨雨柳眉倒豎:“你的腦袋才進水了!大叔是回來救我才沒跑掉。”
話音剛落,一個巨浪襲來,梨雨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一頭撲進了路寬的懷里,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
路寬一邊伸手拉住正在晃悠的大叔,一邊叫道:“蹲下來,別慌!”
幾乎就在同時,遠處的山體發出瘆人的“咔咔”聲響。此時,龍大錘已經將那名游客送上岸,正準備折返。
路寬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么,如果山體滑坡,迎接他們的將是滔天的洪流和泥石,別說帶上他們,就是他自己也沒把握逃過這一劫。他晃了晃腦袋,深吸一口氣,不敢再有半點懈怠,在快速地沖著岸邊打了個手勢后,一把摟住梨雨,沖著大叔叫道:“你跟在我身后,抓緊繩索一起走!”
誰也沒想到,當路寬帶著梨雨下水后,那大叔因為緊張,竟然一個趔趄直接跌進了水里,頃刻之間便被沖出了十米開外。
“大叔!”梨雨驚恐大叫,“你快去救他!”
看著大叔在水中沉浮的身影,路寬也傻了,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因為前方不遠處相對狹窄的水道上,兩艘沖鋒舟用長長的繩索連在一起,幾名耐特的隊員正在那里嚴陣以待。
“會有人救他。閉上眼睛,別緊張。”他安慰著梨雨,奮力向岸邊游去。
剛剛還驚慌失措的梨雨,像是被施了魔法,很快就安靜下來,摟著路寬的脖子,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眼看著馬上就到岸邊了,誰也沒想到一根漂浮的樹木撞上了繩索,巖石一邊的巖釘突然拔起,繩索一松,路寬猝不及防,二人瞬間便被卷入洪水中。
“抱緊我!”路寬大吼一聲,在水中幾個強行轉身,將繩索纏在自己和梨雨身上。
眼見突如其來的變化,岸上驚呼一片。關鍵時刻,冷靜的荊楊召集所有在岸上的隊員奮力拖拽繩索,二人被洪水甩到岸邊時,路寬用腳狠命地鉤住了一塊巖石。幾乎就在同時,落水的大叔被一個搜救隊員拖上了皮劃艇。
當龍大錘趕到,將二人拽到岸邊時,伴著駭人的巨響,上游一面山體像被巨斧劈落,轟然坍塌,泥水裹著山石與枯木爛枝劈頭蓋臉涌向了峽谷。
救人和被救的都來不及喘氣,迅速往山上撤離。
早就精疲力竭的路寬,拖著梨雨奔到安全地帶后,一頭栽倒在地上。梨雨尖叫一聲,撲上去費力地將他翻過來,雙手捧著他的臉低頭就要去急救。
路寬突然睜開眼,扭過腦袋說道:“別動不動就人工呼吸,我只不過是摔了一跤。”
梨雨嘴唇已經貼近了他的臉,聞言愣了一下,張嘴狠狠地咬了一口。路寬“嗷”的一聲,捂著耳朵直接坐了起來。還沒等他說話,斜刺里突然沖出一個手捧野花,衣著光鮮的哥們兒,他一邊張開雙臂,一邊沖著梨雨叫道:“親愛的,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
梨雨閃身躲過,抬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那哥們兒被這一巴掌扇了個趔趄,低頭撫著臉,不一會兒又抬頭笑逐顏開,舉起手里的花,觍著臉說道:“吶,我給你采花去了。”
“渣男!”梨雨抓過花摔在他臉上,怒目圓睜,“滾遠點,別讓我再看到你!”
梨雨掉頭而去。這哥們兒拿腳狠命地踩了幾下地上的野花,轉過頭看見路寬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怫然作色,伸手指著他:“看什么看?找死啊?”
路寬抱頭做驚恐狀:“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什么也沒看見。”
烏云散去,驕陽似火。這場突如其來的強對流天氣,摧枯拉朽,在經歷暴風驟雨、地動山搖之后,很快便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地狼藉、滿目瘡痍。
搜救隊正在點檢裝備,看上去就要鳴金收兵了。那個被洪水卷走的大叔,此刻正在跟耿超愉快地交談著,而荊楊則抱著雙臂盯著峽谷發呆。沒有人搭理剛剛死里逃生,這會兒還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路寬。
他本是救人的英雄,此刻卻落寞得像一頭斗敗的公牛,只得尷尬地起身,默默地悻悻而去。從敏銳地追隨搜救隊的車到義無反顧地撲入洪水中,再到果斷帶著兩個人泅水自救,他沒有絲毫猶豫。這是多年軍旅生涯鑄就的膽識,更是經歷世事無常后深入骨髓的本能反應。
他不需要鮮花與掌聲,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面對這般漠視。
上車前,他看了看后視鏡中的自己,又轉頭看了眼正在列隊的搜救隊員們,苦笑著搖了搖頭。
荊楊確實在有意冷落這個藝高膽大,關鍵時刻一腔孤勇的年輕人。事實上,從路寬脫下衣服撲進洪水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而且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救援方案。他要感謝這個年輕人,如果不是他在山體坍塌前的果敢,這次救援將會是一場誰也承受不起的災難。
但他不想給這個年輕人太多的褒揚,因為他太沖動了,甚至有點狂妄自大。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不要命的個人英雄行為在自己的隊伍中發生,救援不僅需要科學部署、臨場指揮和適時應變,更需要團隊成員間緊密協作。他要確保自己隊員的安全,“你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還怎么去救人?”是耐特組建這一年來,他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
看著路寬離去時孤寂的背影,耿超問荊楊:“咱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這小子是有點沖動,但確實有底氣。你應該跟他聊聊。”
“我認識他。”荊楊答非所問。
“啊?”耿超瞪大眼看著他。
荊楊笑而不語。
龍大錘突然在背后說道:“他叫路寬,前中國人民解放軍某海軍陸戰部隊一級士官,曾先后榮立兩次三等功。退役后選擇自主擇業,夢想成為一名專業的救援隊員。”
耿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們怎么都知道?”
荊楊笑道:“他上周徒手爬到16樓救下了一只被卡在設備陽臺上的貓,‘杭城身邊事’播了當時網友拍的畫面,后來他們又跑去采訪到了他的戰友。”
“我去!”耿超倒抽一口涼氣,“那還不趕緊挖過來?咱這兒最適合他呀!”
龍大錘趕緊說道:“咱這廟太小了。再說,就他這個性,估計沒人能hold住他。”
荊楊搖搖頭,一臉自信的表情:“我等著他來找我!”
……
作者簡介
周林,筆名“騎著毛驢的軍長”,安徽銅陵人,作家、編劇。安徽省網絡作協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視劇編劇工作委員會會員,安徽省作協網絡文學專委會委員,魯迅文學院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愛奇藝文學“明星作家團”成員。出版長篇小說《軍心如鐵》《退伍了》《雄兵漫道》《給我一個連》《繁星若滄海》《生死追擊》。創作網絡小說兩百余萬字,編劇作品《勇敢的心》《大道青天》等五部。作品先后榮獲第五屆新浪文學原創大賽十強、首屆起點文學全球寫作大展軍事文學頭獎、中國廣播電視協會優秀編劇作品獎、第二屆愛奇藝文學獎最佳懸疑獎、第三屆愛奇藝文學獎特別大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