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的魅力——鄉村全面振興中的安徽故事”采風作品選（九）

灣沚的風雅

羅光成

皖江南岸的灣沚，出脫得是越來越范了。鄉村振興，中國農民豐收節全國主會場，妥妥地落在這里；新興產業，十年一劍，終成全產業鏈的低空經濟；全域旅游，不止于游樂購，西河、梅村、花橋、陶辛，一個一個，比賽似的，風雅如歌，花開如潮……

這樣的灣沚，誰不好感，誰不念想。

花橋的鳩茲灣，田野、丘巒、水網。新質生產力在這里援手發力，農業、農村、農民，早已被新時代的新觀念、新理念、新潮流、新文明所刷新。傳統的鄉野變成了現代的鄉村，傳統的農民變成了現代的村民，傳統的鄉間買賣變成了現代的鄉村經營，傳統的封閉落后變成了開放的包容文明。你看，各路人才入駐鳩茲灣，從一粒種子，到一株禾苗，都在科學與“生態”的呵護之下，“野性”而自由地生長；村民的土地可以入股，房屋可以入股，人可以到村里上班，到時還有股金分紅；閑置的房舍可以租給民宿公司，只需拿出公司付給租金的三分之一，就可以住進公司的養老公寓，居村養老，手有余錢，養老不離村，滿眼是鄉情，就這么連曾經想也不敢想地輕奢而溫馨的實現了；花生、薯干、黃花菜、黑芝麻、野葛粉、土雞蛋，村里自辦的供銷社上門收儲，一個抖音，一個直播，眨眼間，就從互聯網上流水般售出，錢也立馬流水般從互聯網上流入了村民的手機錢包。天南地北的游人，來到鳩茲灣，住的是開門見山的民宿，嘗的是從菜畦直接走向餐桌的菜蔬，吹的是來自綠色田野的晚風，仰望的是深邃無垠的星空，更重要的，是自己被俗塵蒙蔽已久的心靈，得到了徹底的洗滌與解放……

“小”與“古”，是小陶村的形象印章。小，不大的村莊，集中內斂。三兩口大大小小的水塘，四五條叮叮咚咚的清溪，那連綿起伏的小丘巒，恰是小陶村別致風韻的翡翠項圈。古，古宅、古物、古道、古民俗，一樣不少，在眼前呈現，在腳下延展，在身邊綻放。小得精致，古得樸實，讓小陶村成為遠近游人愿意以腳投票的地方。村頭最大的水塘邊，一棟改建的村舍里，正在舉辦插畫藝術展。展覽的主題：“向著光，生長”。“太陽慢悠悠露出了臉，大地明亮了起來，四季不慌不忙地走著……”這展覽前言的開頭，又多像是為小陶村悠悠過往歲月定制的標簽。我不知道，這位名叫“一格iger”的“新生代圖畫書畫家”，為什么會想到把這“象牙塔”里的藝術，從城市的展館，放到了小陶村的水塘邊。但我看見，男女老少的村民和游人，在一幅幅以水彩、彩鉛為媒介，以童話故事為題材，以生命的熱情與流動、光感的魅力與力量為內涵的插畫前，久久駐足，沉浸期間。“媽媽，雪下得這么大，小白兔會找到吃的嗎？”小女孩仰起臉，急急地問媽媽。媽媽細細看著畫框，看到了被子一樣厚的積雪，被狂風吹得一片葉子也沒有了的野樹，瑟瑟發抖踟踷徘徊小白免，最后看到了雪坡盡頭一點小小卻奪目的燦亮光暈，“寶貝，別著急，你看，太陽就要出來了，雪就要化了，小白免就要找到食物了！”小女孩聽了，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拍著小手，跳起來，“歐，小白免能找到吃的嘍，小白免能找到吃的嘍！”一位老大爺，用胳肘碰碰身邊的老太，“你看，這搶羊子游戲，畫和多好啊！”老太盯著圖畫，“是啊，你我小時候不就這樣么玩的嘛，哈，一忽兒，就都老啦！” 我忽然明白了這位“一格iger”新生代書畫家的藝術情懷，一幅幅插畫，為鄉村帶來了童年的想象，為成人帶來了童年的回望，小陶村與城市展館，都是安放藝術最好的地方。

古老的小陶村，從“古”伸出的端口，在文化的賦能下，與現代形成著天然的契合。兩間民宅，被藝術光顧，轉身成為稻田咖啡屋。落地玻璃窗，正對成片的稻田。田間的稻谷已收割歸倉，齊整的稻茬，在傍晚的斜陽里，彼此呼應，鋪排成質感滿滿的“亞麻”地毯。吧臺后面，一位瘦高的小帥哥，取出咖啡豆，倒進磨豆機，一摁按鈕，“呼嗚呼嗚”，不一刻，一杯“拿鐵”就端在了樂燕的手上。祝越、婷婷，一個個急急地湊近吧臺，磨豆機又“呼嗚呼嗚”，焦糖、卡布奇諾?，不同的品牌口味，帶著小陶村泥土的芬芳，開始愉悅著她們的舌尖。“今天不多，只有一兩百人，周末嘛，一天總能賣個一千來杯。”瘦帥哥有些矜持地說。樂燕又上前討要了一個紙杯蓋，“蓋著，慢慢喝，防止濺出來。”又說，“關鍵是這個點，喝著不用擔心長胖，嘿嘿。”正說笑著，有人驚呼，哇，夕陽，夕陽！小陶村西邊的樹梢上，橙色的太陽，流溢著天地色系中最溫暖的顏色，把樹梢、溪水、展室、咖啡屋，把整個小陶村，滿懷眷顧，盡情渲染。玉霞舉起手機，左瞄右拍，還不夠，又讓自己走進小陶村這世上此刻最溫情的背景，留下與小陶村溫暖與共的剪影。

紅楊鎮的梅村，是灣沚浪漫的典藏。來到灣沚，不看梅村，肯定是一次緣分的錯過。144家農戶，450多人口，與山環水繞、丘崗起伏的梅村，形成了兩情相悅的千年共生與堅守。梅村是他們家園的名號，梅樹是他們家園的圖騰。來自山東，文藝情懷渾身流溢的高潔，一眼就看中了梅村，結緣了梅村，愛上了梅村——愛上了梅村的這塊土地，與這塊土地上純樸的鄉民。她把從高校藝術殿堂里采擷的種子，精心播撒在梅村的山水田園；她把從城市文明的色彩里醮取的顏色，涂成了梅村時代的風景。路燈，桿是梅樹枝丫的造型，燈是梅花開放的驚艷。白天，是一路梅花在招手；入夜，是朵朵梅花閃亮的溫情。普通的農舍，經由高潔的眼與手，藝術的疊加，唰啦啦勁吹起撲面的新中式國潮風 “你是在第一棟‘朝陽升起的地方’‘第37封信’房間”民宿工作人員說著，雙手遞過房卡。借著溫情的梅花燈光，繞過“梅村小筑風雅頌”餐飲茶室咖啡吧，舉頭，院子側邊的木欄上，果然鐫刻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進入院子，經過一棵古楝樹，又繞經過一口古水井，推開虛掩的大門，門廳的左側，正是“第37封來信”房間。不等入住，心海已跌宕起萬千美感。梅村，何不就是離你我最近的詩和遠方！

忽然想起午后在“東方飛谷”。下午一點的陽光，把近四百畝的航空飛行營地照得璨亮。參觀過機庫里從數十萬到數百萬，價格不等、造型各異、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低空飛機，又來到長達千米的飛行跑道上。兩個航模師，輕點手中的遙控器，跑道上兩駕航模，馬達轟鳴，尾噴烈焰，瞬間呼嘯騰空，直刺云天，好像為我們注釋著灣沚動力澎湃的精神意象。我把行李放在“第37封信”房間的書桌上，看向落地窗外點點胭紅的梅燈，和點點星星烘托著的朦朧玉輪，一時竟有些不知所在，如夢如幻。

羅光成，中國作協會員、安徽省作協理事、蕪湖市作協副主席、南陵縣文聯主席。出版《那些曾經花開的地方》《少年之水》《我的扶貧日記》等文學專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