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時間:2025-01-06 來源:安徽作家網 作者:安徽作家網
編者按:為實施好"文學強基"行動,引領和動員“文學皖軍”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以文學的方式書寫新時代鄉村變遷,反映江淮大地上鄉村全面振興的生動實踐,為中國式現代化美好安徽建設貢獻文學力量,省文聯、省作協主辦了“和美的魅力——鄉村全面振興中的安徽故事”系列采風創作活動,現陸續推送首站走進合肥市廬江縣的采風作品,以饗讀者。
山中遇梅
羊咬魚
秋意初染層林時,去往了合肥廬江縣的山里。山重重路彎彎,移步即見景。廬江是我偶爾回老家途徑之地,但較少停留于此,遑論做些尋幽訪勝之舉。
那天,頭頂上空,時不時地飄落雨滴。中巴車隨山道盤旋而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兩次跑錯方向。車停在一處擺放有梅樹盆景的平房前,仿佛船靠岸的一瞬,人頓時踏實些。與文友進屋,聽“梅園”主人老芮介紹,本以為泛泛說幾句了事,未料,聽了一會后,心生好奇,幾欲打破砂鍋。
老芮是當地人,平時在外地居多,說起自己回鄉種梅的經歷,言語間云淡風輕。
從這片大山中走出時,老芮尚是二十歲不到的毛頭小伙。靠著勤奮、吃苦,他在上海拼下屬于自己的事業。十余年前,老芮打算回鄉種梅,也許因為鄉愁糾纏或者說回報桑梓之地的情懷使然,又或者,是一時沖動所致。
在一個初春時節,老芮腳步帶風,跑到了新安江畔。江水清清,照見了樹影人面。江畔歙縣,皖南一座千年古城,黛瓦白墻依舊,游人如織不減。從縣城到鄉村,從坡下到嶺上,處處可見鮮花綠樹芳草。紅的有桃花,白的是梨花,黃的為菜花,老芮看得心花怒放。他攀上了雄村鎮賣花漁村,為一盆又一盆的古梅盆景咂舌;置身上豐鄉姬公尖,眼望著漫山遍野的綠梅,老芮雖未飲酒,卻有微醺感,心中更是鼓蕩起一股豪情,就像山風呼啦啦地吹著,吹得花海起了層層波濤。
那個繁花似錦明媚動人的春天,久久留他的腦海中。自己的老家同樣有山有水,也能造出這般梅林花海么?
老芮很忙,上海的生意需要打理,回鄉種梅的念頭又揮之不去。在許多個周末,他一趟接一趟地回老家。妻子勸他慎重,下屬也很不理解。老芮鐵了心,不為所動。隔行如隔山,為了弄懂梅花門道,他一次次登門拜訪大學教授、林業專家,請他們指點,幫助測土壤、選品種、估價值。不僅如此,老芮還專程前往皖北亳州,穿行于藥香撲鼻的中藥材市場,與精明的藥材經營戶談天說地,大抵摸清了市場需求。
最終,老芮“百里挑一”,選定了“花中君子”綠梅。綠梅也稱綠萼梅,花白萼綠,形色俱佳,可入藥、可食用,還能提取香精。
狀如巨盆的山村,開始植入一株株綠梅。老芮與鄉親的夢想,隨之變成一幅不斷延展的畫卷。由五百畝起,到一千畝,再增至一千五百畝……栽種綠梅的面積持續擴大,老芮實打實地成了山中“梅園”的園主。
種下的綠梅,得年年養護,除樹下雜草,防治病蟲害,處理老樹枯枝,哪一樣都少不了人力財力。因為前期投入過大,行情又出現波動,資金周轉一度緊張,老芮不得不壓縮上海公司的辦公、招待經費。“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老芮明白,凌寒不屈的梅花,正是中國人精神的一種象征,古來就為人所喜愛。他打算在“梅園”中做些梅文化展陳,刻下古人詠梅之詩、畫梅之圖,比如北宋愛植梅的林逋《山園小梅》、南宋陸游的《卜算子·詠梅》,又比如明末新安畫派戴本孝的“半枝梅”、清代徽州人汪士慎客居揚州期間所繪的《綠萼梅開圖》。
每年的冬末,至次年初春,千朵萬朵綠萼梅迎風怒放,將整個山谷映得鮮亮無比。連續幾年的農歷正月里,年味正濃,老芮與鄉親卻閑不下來。各家各戶挎上籃子、背著袋子,冒著寒意去“梅園”當采花人。采下來的花蕾,需要自然晾曬,去掉雜質后,經由低溫烘干,便成了純天然的藥材、茶品。
聽了老芮的尋梅、種梅經歷,忽然想到,他的名字,就是“森林”兩個字,似乎冥冥中注定,他要與疏枝綴玉的梅樹打交道。
從廬江回來,一個多月倏忽已過,城中樹木已然斑斕。周末,午睡剛起,準備泡綠茶,瞥見從廬江帶回的一罐綠梅,便從中抓了一小把,放入玻璃杯中,以熱水泡開,欲飲一口,一股濃烈的香味沖入鼻腔,真真切切提神醒腦。有人稱之為苦杏仁味,我覺得其味更為清奇。再看說明書,不免啞然失笑,原來,泡飲綠萼梅,一次七八顆干花即可。
再次與老芮聯系時,出差在外的他,發出邀約:來年花開時,來山中賞梅啊。
——本文原載于《安徽作家》2024年第3期
羊咬魚,本名張揚,安徽樅陽人,現居合肥,系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四十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入選安徽省首批優秀青年文藝工作者“551”選拔培養計劃(文學類),出版《抱琴》等作品,擔任多部戲劇編劇及專題片、紀錄片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