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書脊撐起的天空

孔曉巖

朱砂痣

那一瞬，再次翻開這篇小說的扉頁

仿佛白天和黑夜，失去界限，模糊的地方

天竺葵伸出傾斜的花瓣，抱住露珠的影子

撕裂的紙張，虛構的骨肉分離

不得不提前上演。省略號如結痂的傷口

我的裙擺下方，那朵尚未綻放的花蕾

選擇今夜凋零

海浪從遙遠的地方送來

燈塔的余光，航船卻無法抵達彼岸

路過的地方，月季吐出隔夜的墨汁

剝過皮的菠蘿，渾身粘稠的糖葫蘆

三輪車上清脆的喇叭聲，從街頭隨我至巷尾

黃昏的葡萄藤，把穿過天空的觸角

種在我的朱砂痣上，并讓我從那里獲得

一個仰望天空的角度

老人和海

浪花拍碎暗礁，暮色從云層上脫落

大地裸露，巖石的骨骼患了風濕

腳印踩滿圖騰。進化之神從山巒的云霧中走來

用沸騰的水，清洗荒涼——“一只猿手

曾制造過一把最粗笨的石刀。”

我撫摸著一張臉：冰冷而堅硬

想看清斑駁的記憶。石刀贈與的刻痕

它劃過的地方，琥珀的眼淚凝固了

并誕生一個新名字，卻用來遺忘

而遠方啊，桅桿上漁夫的帽子

收藏風的味道

那個孤獨的老者

他的船丟失了吃水線。他在等石頭

化為心中的塵埃，等冰冷的指尖

重新擁有嚴苛的溫情

廢 墟

請別告訴我，毀滅之后就是重生

繼續沉睡下去，在夢中修復無雪的寒冬

也可以聽從一座廢墟，大膽向前邁步

星空是語言的天堂。松枝遞過來的手

摘掉云邊的梯子，包括戲劇性的命運

古宅的建圖，在發黃的圖紙上

為蟲子留出狹小的窗口，字跡無處可尋

一封遲來的信，布滿迷失的眼睛

走過碧瀾橋，飄過經年風雨的坦白

許多人忘記了衛斯理，撿起一塊石頭

拋向心中的那片荒涼

迷途的敘事詩

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迷宮在我腳下蔓延

站在原地，雨水順著臉頰流向昨日

小鳥飛離枯枝，它再回來的時候，

已找不到原來的那一棵，羽毛丟失一片

棲息過的樹，傾斜在風中

那么多的綠擠滿春天，要它辨認

哪一片才是歸宿？

那么多路鋪向天際

我只擇崎嶇的一條。那么多的人

朝我揮手，要我找回那個熟悉的影子

過客匆匆地來，忘記路邊盛開的玉蘭

費盡平生力氣，只為抓住

一雙遲早要放開的手

襁褓里，熟睡嬰兒的臉

曾是最美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