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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暨“新時代·新征程·新安徽”安徽省青年詩人改稿會學員作品聯展】（三）

發布時間：2023-04-14 來源：安徽作家網作者：安徽作家網

作

品

欣

賞

生活該有的模樣（外二首）

方啟華

如果悶，就去聽聽魚缸里水滴聲

像一首歌連著一首歌，唱了二十年

再看看金魚的眼睛，試著在

一個微觀宇宙中找準自己的位置

我害怕反射，害怕那些沒經過處理的光線

饒過我，直擊我的過往

想走出房間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總有一些瑣事讓我不能分身

地板上莫名其妙地又多了一些灰塵

書桌上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些廢紙

我得叫停，怕過去的自己擾亂這有序的生活

太多事情等著整理，像寫一部編年史

魚缸里的音樂停了，變成菜場上的吵雜聲

學校的孩子焦急地等待放學的鈴聲

午餐沒有做魚，孩子不大高興

——那條魚還在唱歌，我怎么忍心將它殺死

在紅石咀

面團做的礁石，又軟又脆

在這，我剛填飽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

倒春寒，使得枯枝無法斷定，是否

還能孕育出新的生命

沒有海鷗，也沒有白鷺

只能從一塊木板上來推敲船行的痕跡

還要推敲出漁夫的意志

魚骨頭沒有臭味，像一件后現代藝術品

——我的骨頭要是有那么硬就好了

就不必向湖水彎下腰來，稱臣

無法斷定風是從對岸吹來

或者來自北京。他們說：

二月里的風，形而上，是風箏的故鄉

無形的風箏，無形的線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吶喊，奔跑

無形的我，跑進了無形的湖水

在六家畈

雪白的墻，IMAX巨幕，正在上映的

無聲電影：有人離開這里，也有人來

有人仰望星空，有人在星空中仰望

布景：拾吾舍的籬笆院子和馬頭墻

飛在牛背塘上空的紅嘴鷗銜著一片

火燒云，年青詩人邁著輕盈的步伐

夜晚的洗心池做另一個世界的窗口

慢鏡頭：廊橋邊，一條魚跳出水面

不斷重復的鏡頭，現實生活的倒影

是記錄片，也是探索片，奇幻的夢境

增加出喜劇色彩，柳樹發出哈哈笑聲

仿佛提醒路人偶遇時要記得打個招呼

凌晨一點，喝酒的人走著水蛇般舞步

到窗臺看月亮，隔壁那棟樓上還亮著

兩盞燈：過去是一盞燈，未來是一盞燈

靜置之物（外二首）

趙少剛

在村莊的周邊沒有麥子，也沒有油菜，

黃色的稻茬讓我陌生，在經歷過這個新年之后，

我格外懷念我的故鄉。據說有一種鳥，

在出生不久后就要從懸崖上跳下，是為了新生。

而失去顏色的村莊也一直在生長。很難把新生與生長割裂出新的希望，在熱鬧歸零，那些門前紅色的鞭炮屑隨風飄蕩，像我們。活下來的白頰黑雁據說一生都在飛翔。

枯

在灰暗的云層里陽光一直在

孕育哪些夭折的孩子也想回家

而關于虛幻和希望

她們可能都塌陷在一個詞里

枯總有一種美學上的孤寂和

自我一只蝴蝶正在涅槃

想起曾經生活的‘門朝西’

她從枯中一次次復活

雨水沖刷掉枯的外形

做為一棵樹她有無數的生命

等待綻放而枯只是一種方式

穿過鳥叫的云

我病了，躺在床上睡覺

黑色的窗簾使我感到壓抑

遠處

大片大片的白云在我眼前飄過

他們穿過鳥叫，也不為任何實在的物體

停留

比如院里的南瓜和地面的雜草

可是，她擁抱了每一個我認識的人

也和我認識的一棵樹做了告別。

我聽見她們談論我的發際線

以及昨夜我吞下的藥

這使我疲倦，可我不能睡下

那白云正要輕吻路燈

臼齒（外二首）

吳辰

犬齒尖銳，而臼齒內斂

擁有器具的嚴謹性

臼齒勤快，將原本的審美

一股腦兒搗碎

以符合本質上的需要

日復一日，臼齒的邊緣被打磨

開刃，趨于鋒利——

無人甘心終身為器

春天的臼齒，總想著切開味蕾

嘗嘗舌頭的滋味

廢船記

廢船空空，載滿當年的濤聲

歲月不仁，以致世間斑駁

千瘡百孔。嶄新的物類拼命喧囂

此地僻靜，暗含千鈞之力

輕而易舉將往事逼上絕路

進入枯水期，競相浮現的

都是灰白色的事物

退走的魚群和金屬聲

凌駕于湖水的，終會被湖水淹沒

秋風吹拂不停，如人間嘆息不止

清明

春風一吹，關節便咔咔作響

碧草便噌噌向上，萬物瘋長

磅礴人間，各自歡愉

喜鵲在桃花上吵鬧

地下，祖先的骨頭蘇醒了

期盼子孫帶來酒水，解渴

記憶來襲，有千鈞之力

人在碑前，總是畢恭畢敬

春風無骨，可使眾生站直身子

春水無聲，可引驚雷陣陣

心跡（外二首）

向晚

臺燈孤獨地亮著，燈光照著的地方

時不時的

就有火車的鳴笛傳過來

——想起那天

車窗外，正值夏日的香樟

迅速生長

火車的軌道穿過一城

又一城的原野

那時的原野，比你今后見的

都大得多

無數次的傾聽

便會無數次的想起上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和祖母

乘坐同一趟火車，已是二十年前

停電

停電那晚，你在桌上點了一根蠟燭

燭光拼命地觸及

黑暗最黑的部分，所有事物

都被放得巨大

包括夜色、包括緘默

而最大的

是墻壁上那個大大的影子

夜色，在窗外看著

夜風，在窗外看著

你終于也忍不住回頭去看

他就像——

墻壁中突然裂開的一個

深深的口子

空洞、頹廢、疲倦，還有所蒼老

問夜色

晚來天欲雪。再晚一點，就只剩荒寒

只剩一棵干枯的

樹，皺紋深深的手一般

向著更深處的夜色

揮手。現在

我舉著一只空杯

如同舉著一座空蕩了一年的孤島

舉得時間愈久

我愈無話可說——窗口

依然對著那天的夜色

疲倦地

制造著更多思鄉和孤苦的聲音

葉都落盡了

最后一只鳥，嘰嘰喳喳

似是句句皆有

聚散之苦

夜色啊，我能飲一杯無嗎？

泊船瓜洲（外二首）

劉雪風

被風卷走的魂魄，千年后乘浮云歸來，

在長亭、巨石和歸雁旁靜坐。

他將重山折成元書紙，讓江水肉身以濃墨的

方式躍入。落葉于水心回旋，只能與

倒影中的枝頭重逢。相似的苦難——

南岸，綠混在綠里，春的信箋被舊夢遮掩。

當晚風熄滅漁火，松影退至書頁休憩。

月光攜來的鐘聲沒能敲醒枕囊入睡的少年，

卻擊中了鐘山南麓一棵沉眠的孤桐。

林蔭下的故我

三月，走入周遭景物的樸素里打盹。

思緒淠河水般枯竭，從昨日燈塔到

懸垂的廢樓間，我的隱身愈加純粹。

柏油路時橘時紅，時以墨水洗臉。

數不清的源頭寄居香樟樹體，能窺見的

事物等待埋葬它的風暴到來。三年前，

我們在波紋寫下：詩歌、理想、疲倦；

寫下昏黃的燈光被發絲拆解，鏡中缺席的你我；

寫下多沙的大陸架，光芒與殘缺。

密林與潮水持續注入故事，一切如此

明朗而幸福。如今我枯坐石凳，玻璃被

語言的困境塞滿，具象的陰影自腰際

萌生，消耗著我的忍耐。河水上漲前，

愿你用銀杏汁液為我靜置的雙眼添釉。

燈火躍入弦月底部，懸鈴木難以觸及。

這堵空墻，隔著煙窗、異鄉、枯山水。

可我們掌下的落葉一直都在重逢的路上

若你脫離寄存的形體，放棄痛苦的喻體，

再次走近我，靜穆的群星會讓你察覺：

絕壁之下，我們生有一張相同的臉。

往日

料峭的春日走過石階，向下游去。恍惚夢中訣別

陽光落在她的水盆里，搖晃出尚未洗凈的衣裳

她沒有過去

鄉間薄泥被水潤濕，兩條遮眼的綠河無需通行證

河塘被林下陰影墨水般覆蓋。注視軀體裸露出的一部分

雨滴反射橙黃色的臉，河水也是

垂柳難以融入鏡面，畫布上卻浮起幾層嫩綠褶皺

那時，溝渠側面野蘑菇尚未裸體，風焰席著她的言語

吹過疲倦的樹梢，“日落我們再回家。”

（選自《安徽作家》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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