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科技之理與人文之情的復調書寫

發布時間：2022-03-01 來源：安徽作家網作者：安徽作家網

《追風》：科技之理與人文之情的復調書寫

江飛

《追風》洪放著安徽文藝出版社

正如海德格爾所言，“種種科學都是人的活動，因而都具有人的存在方式”，科學是此在（人）的生存方式，現代科技以其巨大威力滲透進現代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之中，與此同時，現代科技也正重塑著一個城市的品格和氣質，“科里科氣”的安徽省省會合肥便是如此。正是以此為原型，作家洪放創作了“中國第一部全面反映一個省會城市科技創新奮斗歷程的長篇小說”——《追風》。

何謂“追風”？作者借南州市市委書記唐銘之口點明了其隱喻之意，“任何事物都可以想象成風，我們的奮斗，我們的生命，其實是一次追風的過程。信仰，夢想，愛情，革命……都是風，只是風的類型不同而已”。而在掛職副市長杜光輝看來，“科技就是風，神游八級的風，馳然物外的風，改變現實的風，展望未來的風”。小說講述的就是這樣一座追風之城里的一群追風之人的一次追風行動。科技是國家強盛之基，科技創新是發展的硬道理，而要讓科技之風吹遍南州，使之成為“科技之城”，對于他們這些決策者來說看似容易，實則步步維艱：面對思想觀念的保守落后，他們開展“南州向何處去”的問題大討論，解放思想；面對衰敗國企的工人上訪，他們積極推動國企兼并重組，依靠科技重獲活力；面對市長和退休老干部等的擔憂和反對，他們排除萬難，一步步推動大學、院所與政府的三方聯動，引進高新電子產業，創建“科創園”“科技島”乃至“科技城”。這一路追風的歷程，就是矢志不渝、奮斗拼搏的歷程。他們，以及研制無人機的海歸蔣峰等諸多建設者，追逐著風，風也吹拂著他們，與其說他們追逐的是科技，不如說他們追逐的是科技報國的信仰、建功立業的夢想和張揚生命的理想。

毋庸諱言，在小說中，科技之理被視為經濟之道，主張“要將科技作為新的經濟增長點來對待”，這自然是無可厚非的。但需要辨明的是，科技創新本身不是目的，推動經濟增長也不是目的，根本目的在于讓老百姓過上物質與精神都美好的生活。在“尾聲”里，小說借唐銘之口寫道，“一條腿搞科技創新，另一條腿堅定不移地抓民生。要讓南州的老百姓有獲得感、幸福感，這才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啊”。盡管這個落腳點來得似乎有點遲，但至少表明了無論科技如何發展、經濟如何增長，人民都必須是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最終歸宿，如何把科技創新和經濟增長的成果轉化為民生建設的動力資源才是根本。

早年曾寫過《秘書長》等官場小說的洪放，顯然深諳官場內幕和官場小說的敘事套路，然而這部小說寫的雖然是官場官員，卻并不是官場小說，因為小說的筆墨不是落在“權力”上而是落在“人心”上，充滿著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維護、追求和關切。一方面，小說力求把這些位高權重的官員還原成有血有肉、有情有愛的個人，賦予其特定身份和特定情境下的心理與言行，塑造了這樣一批有膽識、有學識、有通識、有人文情懷、有責任擔當的新型官員形象。在書記唐銘和副市長杜光輝以及市長劉振興之間，并不存在個人利益的爭奪或權力的傾軋，他們更像是追風路上相互支持、彼此尊重的隊友，為了建設城市的共同目標而團結奮斗，從而呈現出良好的官場生態和人間情義。同時，還特意表現出他們對蔣峰等科創人才的尊重和扶持，“做任何事，特別是大事，地理優勢和硬件優勢當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看這里的人。人是第一生產力，更是第一情感力。情感力是很多事情成功的內在因素”。另一方面，小說著力刻畫了主人公杜光輝追尋自己的信仰、夢想與愛情的精神之旅。從中國科學院經濟所副所長變身為南州市副市長，再加上與妻子漸行漸遠，與女兒分隔兩地，對已故戀人的懷念，對眼前心儀之人的愛戀，其所面臨的不僅僅是身份與環境的轉變，更要承受情感與精神的淬煉。通過“宏觀上理想化，微觀上奮斗之”，他最終堅定了“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的信仰，實現了建設“科創之城”的夢想，收獲了志同道合的愛情。當然，在我看來，杜光輝的這一旅程似乎還是太過順利，除了在選擇繼續任職還是回到研究所的問題上有過短暫的徘徊外，其內心的沖突與糾結并不那么強烈集中，人性深度和社會廣度的開掘因而顯得不足。

科技探索未知的宇宙，人文孕育有情的世界。一個城市的建設離不開科技之理的探索與創新，更離不開人文之情的涵化與養育。科技與人文從來就不是對立的兩極，而是情理合一的整體，正如杜光輝所言，“事實上科學也是一種修行，一種對智慧與想象力的終極修行”。小說中反復出現的“明月湖”，如湖水沖刷著人物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邊界，如明月映照著人物內心世界的陰晴圓缺。“最偉大的思想，最了然的人生，就是透明的、可視的。它過濾掉所有的渣滓，沉淀了所有的風云，清澈見底，卻意味無窮。”這是作者為這群“追風之人”預設的終極修行，又何嘗不是為當下某些急功近利者開出的一劑安神補心丸？

由此，小說啟示我們：必須要像海德格爾那樣，以存在之思審視現代科學技術，從科技的本質出發，在人的科技活動中積極揚棄人的自我異化，實現人的本質復歸，規避科技的異化，從而在推進科技進步的過程中，達到科技與人、科技與社會、科技與自然的和諧，同時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的和諧，真正建成“未來之城”，真正抵達“詩意地棲居”！

作者簡介

江飛，安徽桐城人，安慶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美學與文藝評論研究中心主任，碩士生導師。北京師范大學文學博士，復旦大學訪問學者，安徽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來源：合肥文學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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