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作家》 | 閆超華的詩

閆超華的詩（三首）

閆超華

敘事詩

有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的舌頭

是一只蝴蝶，無數個翅膀

從口中飛出，都是易逝之物

生命的節奏被打亂，別人的蝴蝶

從他的雨中，無聲掠過

多么像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情

腦袋里，燃燒的月亮

將他帶到那棵紅松下，一首詩

找到了他，調節

他身上的電流，他

想躲到別人的靈魂里

然而，悲劇、喜劇，同時

在他身上上演，聽眾面無表情

無法在他身上犁出星群與憂愁

這時，他張開雙臂，顫顫巍巍

童年那樣，又感覺進入了暮年

他的蝴蝶飛入陽光，翅膀

暴雨一樣絲滑，沾染著貧乏的詞

不再述說過往，相機一閃

在全家福的照片中

他笑得像個孩子

她

像一只受傷的動物，她

無瑕的沉默不斷加深

即使，所有的日落加在一起

也無法講述她的雪，羊群

走向收割后的荒田，咀嚼云朵

玉米心臟，以吐蕊的舌頭

保持最后的平靜，吸引蝴蝶

脈管里，流淌的紅日子

是你想要的顏色嗎？她的身體

下半部分是海，鯨魚是空的

從她的窗戶游出，出嫁那天

她開始擱淺，幻想新世界

她無法想象，多年以后

她和孩子必須在體內播種

才能看見自己的花，院墻四周斑駁

長滿青苔，她將兒子

雕刻在心尖，卻未能留住他的心

叛逆，打架，酗酒，身上有了霉味

那一年，她的丈夫出了車禍

骨頭里的磷，點著她的燈

然后吹滅，沉默如秸稈

在風中不停搖擺，幾個面孔

重疊在她臉上，她哭了，像個孩子

雨燕黑壓壓地飛過屋頂

石 頭

看，意味著眼睛變成石頭

她們用習俗擦洗身體

想想那些目光，像

燃燒的果實，卻沒有一棵樹

愿意萌芽，此刻，我們

擁有同一種記憶：忘卻

農民的下弦月，開始收割

他的沉默，然后才是莊稼

回聲里充滿語言，以此修復

青春的傷痛，醫生說，他的胃

已長出惡性的花朵，無法消化谷子

著火的癌細胞，焚燒頭發

身體的最后一小塊田地

也已荒蕪，他躺在堂屋的木板上

時間給他讓路，一條河流過

他的頭頂，他從喉嚨里

擠出一些詞，子女

跪在他身邊，試圖聽清

其中的含義，而他，僅僅帶走了

自己的上弦月，眼睛不再轉動

三天后，他的肉身隆起土堆，像

母親的腹部，重新孕育

只是上面不再長花，而是雜草

閆超華，1987年生，安徽阜陽潁上人。北京《兒童文學》童詩專欄作家，曾獲2013《兒童文學》“十大魅力詩人”。童詩見《兒童文學》《少年文藝》《星星詩刊》等，評論見《文藝報》《文學報》《詩歌月刊》等，作品入選《百年百篇中國兒童文學經典文叢·詩歌卷》《寫給孩子的100堂詩歌課》等選本，出版童詩評論集《童詩的煉金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