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參加省文聯(lián)、省作協(xié)組織舉辦的“紅耀江淮 薪火永繼”安徽作家慶祝建黨百年紅色主題采風(fēng)活動中,我省作家張揚(筆名羊咬魚)創(chuàng)作的小說《鷹兒嶺》發(fā)表于《延河》下半月刊2022年3期。
作品欣賞
鷹兒嶺(節(jié)選)
羊咬魚
德叔給三歲的南笙做了把帶花紋的木頭玩具槍。相比兒子滿天手上的那把,自己才做的這把顯得大些,樣式也較好看。
七月的日頭著了火似的,將叢山峻嶺中的祥云村烤得像個悶罐。德叔本 來就覺得燥熱,聽著無休無止的蟬鳴,心里更是添火。他習(xí)慣性地吹了吹刨刀,就把刨子、鑿子等工具收拾了。這時,“嗡嗡”的飛機聲破空而來,不好!頓感不妙的德叔,一把拉起玩石子的南笙和滿天,就往門外跑。從祥云村到云嶺這一帶,日本鬼子飛機不時空襲。祥云村的人依據(jù)經(jīng)驗紛紛跑出屋,各找地方躲了。德叔拽著兩個孩子跑到村口楓樹旁。他先將南笙背上樹,又迅速溜下來背起滿天。樹干分叉處有個洞,剛?cè)菹滤麄儙讉€。德叔用身子護住兩個孩子,手搭涼棚探看。兩架飛機并沒有向村里扔炸彈,直接從村旁的山頂掠過。忽見一只大鳥從空中急速下墜,撞到楓樹枝上,彈了彈,直直地掉落地面,發(fā)出“咚”的一聲。南笙嚇得直往德叔懷里拱。比他大一歲的滿天也很緊張,眼睛瞪得大大的。
飛機飛遠(yuǎn)了,已聽不見聲響。德叔這才一先一后背著南笙和滿天下到地面。墜地的大鳥不見動彈。德叔走到近前, 見是只鷹,蹲下來翻它的翅膀。鷹的左翼有個傷口,像子彈擊穿的。德叔心想這鷹準(zhǔn)是血流多了才掉下的,就用右手托起鷹的頭部, 左胳膊箍著鷹的背部,用了勁抱起來。南笙和滿天都一蹦一跳,邊拍手邊喊著:“好大的鳥,好大的鳥!”孩子畢竟還是孩子!德叔搖搖頭。他把鷹抱進屋子,從抽屜里找根布條,用它扎住鷹的傷口,又從水缸里舀來一瓢清水。德叔剛掰開鷹的嘴,準(zhǔn)備喂水。鷹猛然睜開眼,掙扎著。“別怕,別怕,我們不害你。”德叔像哄小孩一樣,喂了幾口水。大黑狗狂吠不止,被德叔呵斥幾聲,才老實了。
吃過晚飯,兩個孩子都已睡下。德叔累了一天,卻無睡意。他心神不寧地坐在門檻上。燒鍋的與村里人去云嶺已有三天,會不會遇上轟炸?德叔越想越急,眼巴巴地望向村口。
當(dāng)餅狀的月亮升至樹梢,幾個人影向村口移動著。定睛一瞧,其中一個就是自己燒鍋的,德叔忙起身迎了上去。將擔(dān)子接過來,和村里人打了招呼后,德叔還未問清燒鍋的這幾日情況,燒鍋的進了屋,就問他:“怎么多個孩子,還捉只鷹?”德叔就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幾天前,兩個游擊隊員找上門,指著帶來的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說:“首長帶領(lǐng)部隊轉(zhuǎn)移前,將自己的孩子南笙托付 給游擊隊。”德叔聽他們說到幾個月前新四軍 被國民黨頑軍伏擊,死了很多人,只有少數(shù)人留下來打游擊,心里很難過,又有些緊張, 不知道游擊隊員找他做什么。游擊隊員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說:“南笙要在你家待一段時間,請幫忙照顧好。”游擊隊員叮囑他多加小心,說天上有日本鬼子飛機,地上有國民黨特務(wù)盯著,還鄉(xiāng)團的人像瘋狗一樣到處找人。之前接手任務(wù)的一戶人家,轉(zhuǎn)移南笙時差點出紕漏。聽到這里,德叔心里如螺絲擰得緊緊的,說:“我怕完成不好任務(wù)。”游擊隊員給他打氣:“我們研究過,你和你燒鍋的靠得住。這是伙食費,請收下。”說著要把兩塊銀圓放到他手里。德叔死活不肯收,將兩只手別到身后,說:“南笙在我家,就當(dāng)我多個孩子而已,我會看得比我的命重要。”游擊隊員聽了這話,鄭重地說:“德叔,你的命、孩子的命都重要,我們相信你!”
德叔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勁地?fù)项^皮。燒鍋的聽后感嘆:“這世道,連鳥都活不好。”前天她和村里幾個婦女到云嶺幫忙, 今天上午突然聽到飛機轟鳴,一個游擊隊員 沖她們喊:“敵機來了,快躲起來。”緊接著, 爆炸聲四起,房子成片往下倒。忙完救急,她們就往家趕。德叔說:“你人到家了,我才把心放回肚里。這日子,什么時候能安生!” 家里憑空多個孩子,難免不引起人的注意。德叔知道村里人向著新四軍和游擊隊。即便這樣,萬一走漏風(fēng)聲怎么辦?德叔心里著急,連覺都睡不穩(wěn)。燒鍋的出個主意,德叔聽了,眉頭才舒展些。德叔在村北頭的松樹林里挖了個地窖,一個村民看見了,就打趣他手腳閑不住。德叔敷衍幾句,悄悄領(lǐng)著 南笙和滿天下到地窖里,說:“萬一壞人來了, 你們老老實實待在這兒。”倆孩子忙不迭地點頭。
德叔睡覺幾乎半睜著眼。夜里,他摸索著起床,躡手躡腳走到屋外。四周蟲鳴綿密,黑駿駿的大山靜默著。德叔圍著村子轉(zhuǎn)一圈,才躺下繼續(xù)睡了。白天,德叔又到村前 村后轉(zhuǎn)轉(zhuǎn)。走累了,就坐在村口楓樹底下東想想西想想。想到死在日本鬼子飛機轟炸中的父母,德叔心里抑制不住地難過,恨自己沒本事,連親人都保護不了。游擊隊托付的任務(wù),透著對自己的信任。眼下能不能完成好,他心里還打著鼓。萬一遭遇不測,就怕苦了燒鍋的和滿天。德叔聽說過紅軍的事, 現(xiàn)在的新四軍和游擊隊同他們一樣都為窮苦人賣命。有一次到云嶺,德叔看到新四軍戰(zhàn)士在拉歌。響亮的歌聲撞擊著自己的耳膜, 心頭涌起一股熱血,血又往腦門子涌去,渾 身添了力氣似的,德叔那一瞬間以為自己也可以沖上戰(zhàn)場,成了殺敵的戰(zhàn)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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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揚,魯迅文學(xué)院第四十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2021年入選安徽省首批優(yōu)秀青年文藝工作者“551”選拔培養(yǎng)計劃(文學(xué)類)。出版《抱琴》等數(shù)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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