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沈燕 筆名 塵世伊語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民間藝術家協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上海鐵路局作家協會理事、安徽省黃山市作家協會理事。創作簡歷：散文散見于《新民周刊》、《新安晚報》、《人民鐵道報》等報刊；小說發表于《微型小說選刊》《婚姻與家庭》《做人與處世》《智慧東方》《特別關注》《現代家庭教育》等全國雜志；《云上抗疫的二十二天》獲全國“書香三八”征文一等獎、《奪魁徽墨金不換》獲“山海經全國文房四寶征文大賽”優秀獎、《奪魁徽墨金不換》獲“上海路局十佳”作品獎、《大美蓮山》獲全國青春勵志征文大賽獲獎“我的故事我的夢”特等獎、《靈魂攝影師》獲安徽省首屆優秀網絡文化作品二等獎、《找熟人》 “法潤江淮,共筑美好安徽”全省法治作品征文一等獎……

 

 

微笑天使

 

 

一

“方老師，方老師，我再也不要跟江小龍做同桌了?！?/span>

方欣剛進辦公室，吳語琪就追了過來。小姑娘嘟著嘴，跑得氣喘吁吁，眼眶紅紅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語氣卻十分堅定。

吳語琪是班上的學習委員，爸爸是名警察，媽媽是個醫生，平時熱情大方，跟班上同學關系很好，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方欣特意把她安排跟江小龍一起坐，就是想讓她幫助江小龍的。

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都被氣成這樣，方欣微微皺了皺眉。新學期開學還沒多久，這個江小龍就已經換了三個同桌了，班上沒有孩子愿意跟他做同桌，三天兩頭就有人到辦公室來告狀。

“江小龍的作業又沒寫?！?/span>

“江小龍把我的鉛筆盒摔到地上的了?！?/span>

“江小龍動手推人，他還吐口水了。”

……

這江小龍已經十五歲了，還在讀三年級，個子不高，長得墩墩實實，一身黝黑，平日不愛說話，圓圓的臉龐，烏溜溜的眼珠，什么時候看他都是嘴角向上揚，一副笑臉，煞是可愛?？蔀槭裁赐瑢W們都不喜歡他？方欣總覺得他像什么，但又始終想不起來。

方欣才調來這所小學不久，帶兩個班的班主任，八里江小學不大，離長江八里江段就幾百米的距離，兩層的樓房，老師加學生還不到一百人。方欣這個班主任又教數字又講語文，每個星期還要去家訪，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個鎮上的學校居然比她以前教的省重點還要忙，可路是自己選的，既然來了就不是隨隨便便的混日子。方欣的母親生前也是老師，她在世時就經常說，竟然當了老師就絕不能誤人子弟，要對學生負責。方欣一直牢記著母親的話，每天天不亮就忙開了，深夜還在辦公室里批改孩子們的作業。

調皮的孩子方欣見得多，可像江小龍這樣的孩子，真是著實拿他沒辦法。油鹽不進，任課的老師們提到他都頭疼。打不得，罵不得，好話說了幾籮筐，人家就是不答理你，照舊我行我素。方欣幾次讓江小龍請家長來學校，可是一個多星期了，這孩子寧愿天天在教室里罰站，也不見他的爸媽。聽人說江小龍的父母離異了，還有人說江小龍的母親過世的早，他是跟著耳聾的奶奶長大。

隔壁辦公桌的陳老師勸方欣。“你還是少管點他，我們都沒見過他爸媽，你多點精力給班上別的學生，把班上的整體成績抓上來，這樣評先評優也有條件了。”

方欣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呢？可是我們班的平均分都被他一個人給拖下來的，一共十六個孩子，每個人均他三分，他還是不及格呀?！?/span>

陳老師是這個學校的老教師了，資歷深，教學時間長，她悄悄沖著方欣擠擠眼睛，小聲說道：“你去給校長說說唄，這樣的孩子實在管不了，就讓他走呀?！?/span>

方欣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學校對拖班組后腿厲害的孩子勸其轉學，可這是個鎮上的小學，方圓幾十里就這一所學校了，如果勸其轉學，像江小龍這樣的孩子可就是沒學上了，方欣實在不忍心，她咬了咬嘴唇說道：“沒有壞孩子只有不會教的老師，我想是自己沒找到好辦法吧?！标惱蠋熥杂憶]趣地聳了聳肩。上課鈴響了，方欣捧著書進了教室。

這節是語文公開課，有許多外校的老師來觀摩學習，還驚動了電視臺的記者來采訪。方欣是省級優秀語文老師，她的公開課曾獲得過許多獎項，學生們都很喜歡聽，她總能用引人入勝的話語帶著孩子們神馳在知識的海洋里?？勺尫叫廊f萬沒想到的是，江小龍居然在自己的語文公開課上睡著了，這堂課方欣和孩子們都精心準備了很久，用心地排練，學校上上下下都是十分重視，還要求班上所有的同學們當天都穿好自己的校服，一色的小白鞋，為了拍攝起來的效果好，整齊有序?？烧旊娨暸_的記者認認真真地扛著攝像機，把鏡頭推向方欣的黑板時，居然從教室的后面傳來了一陣打嚕的聲音。本來還是安靜專注的學習氛圍瞬間被炸開了鍋，同學們都憋不住地笑開了，紛紛轉頭看向教室最后。

那不是江小龍嗎？他平時就喜歡在課堂上睡覺，已經被方欣批評過很多次了，還讓他在后面罰站。今天是公開課，方欣怎么也沒想到了，挨著板凳的江小龍居然當著大家的面就睡著了，還打著呼嚕，流著口水，等方欣上前把他給拽起來，才發現他腳上的鞋比平時的還臟，黑漆漆的，還裹著一層厚厚的泥土。方欣氣不到一處來，江小龍根本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擺明了是丟班組的臉。方欣的臉氣得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校長出面，把江小龍帶了出去，一堂公開課好不容易才上了下來。

 

二

方欣這天下課后，辦公室里坐著名頭戴大蓋帽，身穿制服的警察正等自己。

一看，這不是吳語琪的爸爸嗎？方欣想到吳語琪前些日子堅決要換座位的事，忙不好意思地說道：“吳語琪爸爸，不好意思，這段時間太忙了，關于吳語琪換座位的事……”沒等方欣說完，吳語琪爸爸正了正警帽，說道：“方老師，您別誤會，我不是為了吳語琪來找您的，我是來學校找人的。”

方欣聽吳語琪爸爸說明了情況。“我們局里收到一封奇怪的匿名檢舉信，是個叫微笑天使的人，這封信是從學校旁邊的郵局寄出去的，我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

微笑天使。方欣聽了覺得很奇怪，學校的孩子雖然并不多，但是故意隱瞞真實名字，要查出來還是不太容易的。

方欣想看舉報信的字跡，可一看，上面的字都是用報紙剪下來拼出來的，上面觸目驚心地拼了幾個字。“救救江豚”。方欣的心里一動。

吳語琪的爸爸說道：“這是一封求救信，卻再也沒有下文了，我們該干些什么？你們學校能提供些線索嗎？”方欣仔細想了想，也搖了搖頭，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腦子里跳出江小龍倔強的眼神。

六月的天，雖未到盛夏，江邊卻是熱浪逼人，空氣中夾雜著悶濕的味道，翻滾著吞噬著世間一切。江堤上的沙子像被烤得在鍋里炒般，濕熱難受，透不過氣來。江堤上走著一個女人，她撐著把傘，搖搖擺擺地前行，另一只手不時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向腦后捋著。

女人正是方欣。她站在長長的江堤上，遙望著遠處的江水，水岸線明顯又往后退了許多，江面上運沙的貨船還在忙碌著，對岸的房屋和工廠依稀可見。

到江小龍家家訪，是方欣很早就想做的事，她好不容易找來江小龍的家庭地址，手上攥著張簡易的手繪地圖，一個人就尋著來了。

紙條上的地址寫得十分模糊，沒有具體的街道，也沒有具體的門牌，江欣一路問了許多人，都沒人認識江小龍，好不容易碰到一群在地里干活的婦女，方欣從手里翻出張江小龍的照片，其中一個婦女叫了起來。   

“這不是黑娃呀，我們都叫他黑娃，我知道他家在那里?！?/span>

原來江小龍叫黑娃，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說開了。“這孩子從小就像是個啞巴，都沒聽過他說話，見人也不會叫的?！?/span>

“他才不是啞巴呢，我親眼見過他對著江上喊，好像是在叫著江豚什么的?！?/span>

“他家里好像只有個奶奶，這孩子奇怪的很，總喜歡一個人跑到江堤上去，一呆就大半天，有時候晚上還在堤上呆著，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會不會是想偷偷捕魚？我有次晚上在江邊看見他一個人還拖著張魚網呢?！薄?/span>

方欣喜憂參半地聽著，眉頭揪到了一起。總算是找到了江小龍，這孩子果然喜歡往江岸上跑，既然他經常呆在江邊，她決定自己到江邊來碰碰運氣。方欣脫下高跟鞋，光腳走過一片沙地，穿過一片防沙林，這里的樹干是被洪水浸泡過的，方欣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她小時候是在外婆家長大的，外婆家也在長江邊，對長江方欣始終有種特殊的感情，如同一種說不出的情愫，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掛?？墒钱斔郎辖蹋哆呏挥袔讉€孩子在那里玩堆沙子的游戲，哪里去找江小龍呀？

不寬的江面，可以清楚的望見對面的景色。江水很清，漾著碧波的清澈，零星的幾艘小漁船在江上自在的來往著，江風輕輕蕩過，藍天下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緊不慢，仿佛安靜簡單起來。要不是來找江小龍，方欣覺得這是處風景不錯的地方。

突然，水面上有什么一躍而起，聽到動靜，那幾個低頭玩耍的孩子也跳了起來，拍著手叫道。“江豚，是江豚，我看見江豚了?！?/span>

方欣心里一動。江豚！剛才真是江豚嗎？自從自己離開外婆家，她就再也沒見過江豚，每次在網上看到江豚瀕臨滅絕的消息，心里就特別難受。小時候自己也如同這群孩子一樣，經常在岸邊玩耍時，時不時就能看到江豚躍出水面，那時的自己也是拍著手，歡叫著“江豚，江豚”，像是與老朋友打招呼般開心。

不遠處來了幾個大人，他們在呵斥孩子。“太陽要下山了，快回家了。哪里會有江豚呀？你們一定是看錯了?！?/span>

孩子小聲地辯解，聽起來是那么無力。“真的，是江豚，我真看見了?！?/span>

“我，我還看見江豚在對我笑了呢。”

平靜的江面上有規律地泛著水波，天上幾朵白云飄過，耳邊除了風聲，世界一下子都是變得如此安靜。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嘩嘩”的聲響，有節奏的響著。方欣覺得奇怪，循著聲音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小男孩正拿著根竹竿用力地拍打著水面。他使勁地拍幾下，停下來，對著江面喊道。

“……小江……小江……”

接著又用竹竿去拍，再喊上幾聲，再拍，再喊……男孩的樣子很專注，像在干一件特別有儀式神圣的事，他的腳邊還擺著個紅色的桶，桶里裝著些小魚。他在干什么？

小男孩不正是自己要找的江小龍嗎？還沒等方欣走近，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就先一步到了，他伸手一把揪過江小龍，像抓小雞般，還把紅色的塑料桶一腳踢翻了，里面的小魚灑了一地。

“你在干嘛？”

“你想干嘛？”

“你小子是欠打，信不信我揍你?！薄?/span>

瘦高個子男人惡狠狠的，旁邊聚過來一群看熱鬧的人。江小龍被拖地雙腳離地，手上還倔強地拉扯著一張網，與高個子男人爭執不下。方欣趕緊上前，使勁把高個子男人的手掰開了，拉過江小龍，護在身后。

高個子男人一愣神，他怎么也沒想到，方欣這個女人居然跳到他的面前，像護崽的老母雞樣，怒目而視。

方欣的聲音激動，尖細了起來，像好好的綢緞被扯破了般。“你想干什么？一個大男人居然欺負小孩子。”

高個子男人被驚了一下，問道。“你是誰呀？干嘛在這多管閑事?！狈叫缆曇籼岬酶撸x正詞嚴地說道：“我是他老師，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說。”

方欣的聲線高起來就變了形，她的慢性咽炎很厲害，平時都不敢大聲說話，這樣的非常時刻，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顫。

高個子男人也被方欣俠女似的回答驚住了，愣了一下，稍有遲疑地說道：“你，你問他都干了什么？”方欣轉頭看了看江小龍，他還扯著那張網，像扯著個救命稻草般。

眼見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一個大男人，怎么對著個小孩呀？”“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漢呀？”

那高個子男人眼珠轉了一下，用手指著江小龍，高聲說道：“這小孩小小年紀不學好，他下魚藥江豚，網都在手上，被我抓住了，還不肯改，已經好幾次了。”

有人在倒了的紅桶旁撿出條魚，一捏肚子，果然從里面掉出顆藍色的藥丸，眾人一片嘩然。

江小龍的小臉漲得通紅，說道：“不是的，這是江豚生病了，我要，要給它治病的……”

高個子男人一臉不屑地說道：“小屁孩，你自己都不會治病，還會給江豚治病，還不是下藥給它藥暈了吧，再想著用網掏上來吧。”

江小龍一個勁地搖頭。“不……不是這樣的……別聽他……他亂講?！笨稍谑聦嵜媲埃蠹叶嫁D而開始訓斥他?！靶⌒∧昙o，不好好上學，怎么這么不學好呀？”

方欣看了看江小龍，又看看他手里的網，眼睛里也滿是疑問。江小龍還想爭辯，高個子男人聲音又高了八度。“他不好好上學，在這里下網抓魚，你們做老師的是怎么管的？”這樣的說辭自然成功地把炮火對準了方欣，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圍觀的人群里又有聲音說道。“這小孩我看見好幾次了，經常拎著魚來這呢，問他來干什么的，他又不說，可不能從小不學好的呀?！薄?/span>

江小龍脹紅了臉，嘴里蹦出句，“你，你們，亂說?！睕]了下句，他一把掙脫了方欣的手，然后扭頭跑遠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把方欣圍住?！澳闶撬蠋熝?，他不上學，還總晚上在江邊跑來跑去，真危險?！?/span>

“學校也要管管呀，這么小可不能往歪路上走?！?/span>

……

江小龍跑走了，方欣被一群人圍著，一時根本脫不開身，等她回過頭時，那高個子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見了。

家訪訪得如此狼狽，這在方欣的教學生涯里是從來沒有過，被一群人圍著，好一頓地說，好不容易人都散去了，江邊只留下方欣，還有江水在單調地拍著江岸。江小龍在這里干什么？他為什么要拎著一桶魚到江邊來？

天色一點一點地慢慢暗下來，江面上出奇地平靜，靜得讓人分不清水的流向，夕陽正用迷彩的炫麗一點點地把江面涂抹上誘人的金。江水無言，千百年來靜靜流淌著。一陣江風吹過來，方欣要好好整理下自己已經紛亂的思緒。

 

三

又是一個周一的早晨，學校的上課鈴打響了，方欣面帶微笑地走進教室，她沒有打開課本上課，而是站在講臺上，笑瞇瞇地問大家。

“同學們，我們的學校就在八里江邊，你們誰看見過江豚，誰知道它的故事？”提起江豚，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我小時候看見過?！?/span>

“我知道，我知道，我聽媽媽說她以前見過的?！?/span>

“我在動物園里看見過了，不過我聽爸爸說江豚涉臨滅絕，我們要保護它?！薄?/span>

方欣點點頭，接著說道。“老師有個關于江豚的美麗傳說故事，你們想不想聽呀？”孩子一聽有故事聽，當然是雀躍不已。

八里江是長江的一段，自古以來就是條美麗的江，也是一條富饒的江，世世代代養育著江兩岸的人。江邊的村子不大，村子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是以打漁為生，他們用江里打撈上來的魚換回糧食和日用品，八里江對于村民來說是一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江。

八里江邊小村里住著幾十戶的漁家，村東頭有個小伙子與母親相依為命，家中十分貧寒，打不來魚就揭不開鍋。小伙子年紀不大，身材壯實，長得相貌堂堂，可惜父親去世的早，盡管他每天很勤勞地去江中打漁，不管是夏日炎炎還是寒冷的冬天，他都沒間斷過，可是母親看病欠下的債還是越積越多，日子過得入不敷出。小伙子孝順善良，他每天都要把臥病在床的母親安頓好了，然后再扛著漁網往江邊趕。

這天，小伙子正要出去捕魚，走在路上，忽然聽到旁邊的樹林里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聲音時斷時續，微微弱弱的。小伙子本不想管閑事，可是又怕有人遇到了困難，他轉回頭邊找邊叫道：“是誰??？是誰在哪里？”

等小伙子走近一看，大坑里跌坐著個白衣的姑娘，白衣姑娘長得眉目清秀，肌膚如雪，她自己不小心扭了腳，正在呻吟著。小伙子見這姑娘面生，不是自己村里的人，便問她是誰？怎么會掉進了坑里了？

那白衣姑娘開口是青陽腔，她說自己是從遠方來尋親戚的，跟同伴走散了，一個人走錯路了，不小心掉進了坑里。那坑挖得很深，姑娘跌下去的時候扭傷了腳，站不起來了。小伙子想用自己身上的魚網去拉她，可是姑娘腳受了傷根本使不上勁，也爬不上來。這個時候小伙子如果跑回村里去找梯子，半天的功夫都搭進去，還怎么去打漁呀？想到母親的藥還等著自己打回的魚賣錢，小伙子狠狠心，背上漁網就準備離開了?？伤D到看到白衣姑娘一雙烏黑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心地善良的小伙子又跺了跺腳，轉回身來救人了。

白衣姑娘終于被救上來了，她深深鞠了一躬向小伙子道謝，并從身上掏出銀子遞了過來。小伙子像被燙到了，跳到一邊，說道：“你，你這是干什么？救你是我應該做的，我怎么會要你的銀子呢？”

白衣姑娘見小伙子如此堅決，伸手指了指東方，說道：“恩人，今日起南風，你可駕舟往上劃，一定會有收獲的?！毙』镒勇犃税滓鹿媚锏脑?，駕著自己的小漁船使勁往上劃，他越劃越遠，劃到了一片寬闊的水域時。只見一大群魚由東向西游著，貼著小伙子的漁船，密密麻麻，很是壯觀，還不等小伙子下網，魚群居然自己飛躍起來，“噼哩嘩啦”地往小小漁船上涌，江面上頓時像下了一場“魚雨”，不一會的功夫就把小伙子的漁船給裝滿了。

小伙子在江里打漁多年，也沒遇到這樣的事，當時就呆立在船上，看著滿滿一船的魚，整個人都傻住了。

小伙子載著整整一船的魚回來時，村里人都眼紅極了。村里的漁夫也都沒有見過這么多魚，紛紛圍上來說小伙子走了狗屎運，明明是起了西風，魚群應該是往回游的，剛巧小伙子逆行而上，被他撿到了大“便宜”。

可這樣的好運連續半個月都被小伙子“撞”上了，只要他往那里劃，必然就會遇上大批的魚群，而且這些魚根本都不用小伙子張網，紛紛跳躍地往小伙子的船艙里面“蹦”，大家都說小伙子是得到了“江神”的保佑，讓他能收獲滿滿，村里有的漁夫專門跟在小伙子的后面，看他到哪里去打漁就跟到哪里去，也想著要“沾沾光”?？善婀值氖牵@些魚就像是長了眼睛，只往小伙子一個人的小船上跳，根本不理會別人家的漁船。

有了這樣的好運氣，小伙子每天都打到很多的魚，拿著賣魚的錢他第一件事就去給母親買藥，母親的病情也漸漸有了好轉，小伙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干得更加帶勁了。

這天一大早，小伙子如往常一樣扛著漁網準備去打漁，剛走到江邊，就看見上次那個白衣姑娘，姑娘對著小伙子行了禮，然后開口說道：“恩公，今日會有暴雨，不適宜下江捕漁，您還是請回吧。”

可小伙子看到碧空萬里，哪里像是有雨的樣子，想到自己家里的母親還等著賣魚的錢去抓藥，他沒聽白衣姑娘的話，還是照舊駕起了自己漁船出江了。

小小的漁船剛剛駛到江中心，突然，天色大變，烏云四起，狂風亂作，把小船吹得在江中心打起了轉，沒了方向。一個大浪打來，小船像片樹葉一樣被高高托起來，眼看著就要被摔得粉碎了，這時的小伙子嚇得手腳冰冷，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十分后悔，在心里暗罵自己，怎么如此貪心？怎么就沒聽白衣姑娘的話呢？偏偏要出來打漁，現在好了，魚是沒打到了，自己就要葬身魚腹了，想到家里還有臥病在床的老母親，小伙子心里越發的不是滋味了，正當他又急又惱，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情急之下，小伙子大叫。“姑娘，救命呀。”這時，就在小伙子的小船前跳出一條白色的江豚，它通體白色，一雙眼睛烏亮，只見它靈巧地扭動著身體，來回在水面上跳躍著，那個意思是讓小伙子跟著自己游。身陷險境的小伙子這時沒再猶豫，跟著這條通體白色的江豚，左穿右躲，不停地使勁劃著。一直劃了好幾個時辰，他終于繞過了這場狂風暴雨，好不容易躲進了一處避風灣里。

等到暴雨過后，驚魂未定的小伙子才慢慢地把小船劃回了家。回到家的小伙子疲憊地推開家門，只見自己的母親趴在床上哭得肝腸寸斷，原來是村里人跑來告訴她，小伙子的小船遇難的消息，有人在江邊看見小伙子劃的小船被浪推得老高，這樣的惡劣天氣，江上的小船必死無疑，可小伙子居然還能駕著小船平安回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聯想到別人打不到魚的時候，小伙子每次都可以載著一船的魚回來，越發覺得不對勁了，小伙子說起了自己救了白衣姑娘的事，還講了暴雨中救自己的那只江豚，還有自己遇到魚群往自己船里跳的時候，分明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時有時無……村里老人對小伙子說，你是遇到了“江神”，江豚就是江中的神，它們被漁民奉為神，天氣變化了，它們會提醒江上的漁民避開風浪，還會把迷路的漁船引回岸上，它幫你救你，是在記恩和報恩的。小伙子恍然大悟，忙轉身去找白衣姑娘，可哪里還找得到呀？

方欣的故事講完了，教室里靜的可以聽到針掉落的聲音，她故意頓了頓，去看江小龍，江小龍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驚詫的樣子。

方欣笑了，接著說：“孩子們，這個故事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是一個叫微笑天使發的帖子，而這個微笑天使就在我們班上，他是我們班的同學?！?/span>

孩子們更加好奇了，紛紛問道：“誰？誰是微笑天使？”方欣故意頓了頓，“表揚信已經送到我們學校來了，他就是我們班的江小龍?！?/span>

班上的同學們都齊唰唰地看向江小龍，一臉的羨慕，平日里被罰站慣了江小龍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

四

方欣把江小龍帶到辦公室，輕言細語地說道：“江豚的傳說故事我都知道了，你還有什么瞞著老師的？”

江小龍的小臉更加紅了，方欣見狀繼續問道：“那你告訴老師，你為什么要到江邊去用竹竿敲水？”

江小龍小聲地回答道：“用竹竿敲水面是在呼喚江豚，這是我跟它們約定好的暗號?！?/span>

方欣會心地笑了，摸了摸江小龍的頭，繼續說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老師知道你這些年經常拿自己的壓歲錢去買魚喂江豚，還把藥塞進魚肚子專門給江豚治病，是不是呀？”江小龍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方欣繼續柔聲說。“那你要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江豚受傷了？還把偷捕江豚的網給找出來，再去給警察叔叔寫求救信的?！?/span>

江小龍結結巴巴地辯解地說道：“我看見……有人下網了……吳語琪爸爸是警察，可吳語琪她……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還不讓我去報警……她說報假警就是妨礙公務……說她爸爸很忙的……”

方欣笑了，說道：“所以你就想到了寫匿名信啊，舉報是講真實證據的，只要你講出真相，警察叔叔會相信你的。”

江小龍的眼里分明有光，他張了張嘴，又低下了頭，一言不發。這孩子心里有扇門，他到底有什么難言之隱？方欣輕輕摸了摸江小龍的頭，說道：“不僅你是江豚的好朋友，我們都是江豚的好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直接來跟老師說。”江小龍不再說話，沒點頭也沒搖頭，眼神倔倔的，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放了學的江小龍總是一個人，小小的身影，走得很快。方欣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想知道江小龍到底還有什么秘密。

江小龍走的方向明顯不是回家的路，繞了幾個彎，就把路不熟的方欣給跟丟了，正當她猶豫不決時，有三三兩兩人快步從她身邊走過，接著是越來越多的人，他們都是往鎮上趕，人群中有七嘴八舌的聲音。“快，快點走，鎮上今晚可熱鬧著呢?！?/span>

原本小鎮今晚有夜集，方圓幾十里的人都會趕來看熱鬧。鎮子本就不大，每月逢九的日子就是夜集的日子，遠近的人們都聚擾來，熱鬧非常。方欣早就聽說過，可來小鎮這么久，還一直沒去過，腳步不由地隨著人流往前走去。

集市不大，一條不到二百米的街由西到東，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許是白天天氣熱的緣故，月亮升起，人越聚越多，喝五吆六。擺攤賣貨，雜耍賣藝的，琳瑯滿目，把方欣眼都看花了。

小鎮歷史悠久，好些店鋪都是清代留下來的，老手藝人祖傳的本事，有唱皮影戲，有打木桶的，有鋦碗的，還有許多各式的小吃，魚丸，牛皮糖，涼粉皮……方欣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兩只眼睛都不夠用，新奇地往四處張望著。

不遠處的一個地攤吸引了不少的人，里三層外三層的，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方欣好奇極了，一個地攤會賣什么好東西？她用力擠了進去。攤主居然是江邊見過的高個子男人，他的面前擺了一排小瓶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還不時用手跟眾人比劃著價錢。

方欣湊上前，仔細一看，都是自制的小瓶子，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龍油”。方欣越發好奇了，一問旁邊的人才知道。攤主叫價五百塊一小瓶，不議價。

方欣不由好奇地問道。“龍油是什么東西？”天色已黑，高個子男人顯然是沒有認出方欣，他用眼睛瞥了瞥，不耐煩地說道：“龍油，你不懂嗎？就是龍身上的油呀。”

方欣被他懟得臉上掛不住，站在一旁一位好心的老太太小聲地對方欣說道。“姑娘，這龍是江里的龍，就是江豚，它身上的油可是寶貝，什么燙傷凍傷的，一抹連個疤都不會留下來的。”

“江豚，那不是保護動物嗎？都要滅絕的動物，你們還敢賣它的油嗎？”方欣的聲音不大，卻引來了眾人的側目，高個子男人生氣了，不客氣地對方欣說道：“你是哪來的？別亂說話，什么滅絕保護，我賣的可是龍油，你不買就滾遠點?！?/span>

人群里還有人跟著攤主一起轟方欣。“這哪里來的人？知不知道規矩？不賣就走遠點?！?/span>

“什么都不懂，瞎說什么呀，走，走走。”

……

方欣氣憤地站起身，正準備要說個清楚。人群中一個聲音突然叫了起來。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快跑呀?！?/span>

高個子男人的臉一下子白了，他像泥鰍一樣迅速地把面前的布一把收起懷里，跳上身后的摩托車，一下子就沒了影。

這個聲音方欣聽著耳熟，定睛去找，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方欣一看，那不是自己要找的江小龍嗎？她逆著人流，擠上前去，可現場一片混亂，本來熱鬧的集市，人走的走，散的散，人群被沖亂了，方欣被擠來擠去，像遇到了風暴的小舟，哪里還找得到江小龍呀？

這一嗓子正是江小龍叫的，他發現了方欣，怕她有危險，故意喊一嗓子，嚇跑了高個子男人，自己也借機跑遠了。

 

   “方老師，您怎么在這里？”

一個聲音叫住了方欣。她回頭一看，居然是班上吳語琪的爸爸，他穿著便裝，戴著個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方欣尷尬地笑了笑，剛想說自己在跟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轉而說道。“我，我就是來隨便逛逛?！?/span>

吳語琪的爸爸輕聲提醒道：“那您可得小心一點，我們是接到有人報案，說集市里有人賣江豚油，讓我們來看看的。”

方欣點點頭，可是那高個子男人早就沒影了。吳語琪的爸爸還在繼續說著。“上次還有人說集市上有人賣江豚肉，讓我們來抓，哪里會有人這么膽子大？這可是犯法的，抓住就是定重罪的?！狈叫啦挥傻負牡溃骸罢嬗腥嗽讷C殺江豚嗎？它們都已經瀕臨滅絕了呀。”

對講機響起來，吳語琪的爸爸沒來得及回答，就趕緊走了。

 

第二天學校里炸開了鍋了，大家都在激動地討論著一件事。

原來昨晚發生了一起打擊偷獵野生江豚的活動中，有人說在現場拍到了江小龍。電視上一閃而過的墩實身影，同學們都說是江小龍，越看越像。

新聞上說抓捕到一個捕掏野生江豚的組織，他們把藥塞進魚的肚子里，故意把江豚迷暈了，然后下網去抓江豚。有同學來問江小龍：“這是誰呀？居然在打江豚的主意，太壞了?！?/span>

江小龍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知道什么呀？別亂說話?！?/span>

同學們見江小龍這樣，都把氣憤的矛頭對準了他，說道：“江小龍，你是什么微笑天使呀？怎么還幫著犯罪分子說話？你是不是故意給江豚下藥，守地江堤邊，就是為了去抓江豚，你就是壞人?！?/span>

江小龍一臉的倔強，眼睛像是要冒煙，氣鼓鼓盯著同學們，可就是不說話。

 

五

江小龍已經好幾天沒來上學了，吳語琪把他的作業簿都理好，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里。方欣上課的時候眼睛不由地瞄向那個位置?？湛盏?，本就不大的課堂缺了一個江小龍，像滿口整齊的牙齒生生缺了口，方欣看著心里難受。

江小龍是被警察從學校帶走了，是吳語琪爸爸來的學校。校長問江小龍有什么要說的，他依舊是不開口，吳語琪爸爸說是要他去配合調查一下，可江小龍已經好幾天沒來上學了。

方欣心里著急，一個人尋到了江小龍的家，這次她順利找到了江家，家里只有一位奶奶，見是老師來了，奶奶熱情地搬板凳倒水，還跟方欣講起了江小龍小時候的故事。

“這孩子從小就沒了媽，他最喜歡江豚了，自己的零花錢不花也要給江豚買魚去喂，他經常會跑到江邊看見有人下網捕江豚，他就把人家的網給扯掉……”

方欣從江小龍家回來時，眼睛腫腫的，她打聽到了江小龍的身世。

江小龍的母親生前是八里江上遠近有名的打漁女，美麗大方，烏黑的頭發編成長長的麻花辮垂到腰間，她一邊搖著船槳一邊唱歌，歌聲優美動聽，把江里的魚都聽醉了。江豚是她最好的朋友，每次她出江捕漁時，總會有好幾只江豚跟在她的小船后面，上下跳躍，愉快地跟她嬉鬧著，它們會幫著她一起捕魚，把魚群趕進網里來，江小龍的母親也會把捕到的魚丟幾條給它們當做獎賞。沒事的時候，她就會坐在船尾，伸手撥弄著江水，嘴里哼唱著好聽的打漁歌。江小龍的父親就是被這婉轉優美的歌聲吸引住了，兩人喜結連理，十分恩愛。

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江邊陸續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工廠，工廠往江邊擺放著污水，這些有污染嚴重的水讓江里的魚成群成群的死了，白花花的一片片，翻著白肚皮，看得人頭皮發麻。

魚兒成群的死，可憐的江豚們也就沒了食物，它們跑到更遠的地方，更深的江里才能抓到魚吃，更加要命的是，江里還多了許多大型的輪船，它們吐著黑煙，拖著成噸的沙，把這片江當成自己的地盤，隨意地拉著長笛，發出難聽的嘶吼，來來往往地在江里開過來開過去，嚴重地干擾了江豚們的生息。善良溫順的江豚，只有躲，只會讓，可還是會被大船發出的聲音干擾它們的聲納，迷失了回家的路，它們中還有的被大船的鐵槳劃傷魚鰭，受傷的江豚就喪失了生存的能力，它們辨別不出方向，游到江岸邊擱淺，死傷慘重。

江小龍的母親最喜歡一頭小個子的母江豚，它通體黝黑泛著幽藍的光，它最喜歡聽江小龍媽媽唱歌，還會隨著歌聲，躍出水面起舞，江小龍的媽媽給它起了名字叫“小藍”。“小藍”最喜歡對著江小龍媽媽的船起舞，它躍出水面，在空中畫個美麗的弧形，輕輕地濺起水花，立起身子，擺動著自己可愛的腦袋轉圈圈。

有次江上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江小龍的母親一個人駕船捕魚，她使勁去用船槳撐船，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居然掉進了水里，一連被嗆了好幾口水，一時整個人暈了過去，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一道藍色的影子從水里像箭一樣沖向了她，然后穩穩地托住，把江小龍的媽媽頂出了水面。

沒錯，就是“小藍”！是它救了江小龍的母親，兩人也結下生死之交，好得形影不離。江小龍母親懷孕后孕吐的厲害，也就不能上船了。她經常在江堤上散步，遠遠地就看見小藍躍出江面，跟她隔著江水打招呼，江小龍的母親用力地招手給它打招呼，好久，小藍才戀戀不舍地游走了。

江小龍的媽媽一連幾天都沒在江堤上看到小藍，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她不放心小藍，悄悄拉出自己的小船去江里尋小藍。她把小船劃到江中心，然后唱起小藍最喜歡的歌，可是歌唱了好幾首，都不見小藍的影子。天色越來越黑了，江小龍的母親越發心急，她搖著小船往遠的一點的江域去找，周圍一片漆黑，望著陷入黑色的江面，她努力地聽，果然聽到在江堤邊傳來一陣一陣微弱的水流撞擊聲，她趕緊把船劃近了。是小藍，它被網給困住了，纏得它動彈不得，身上還赫然一長條被刮破的傷疤。江小龍的母親當時眼淚都掉下來了，她帶著哭腔，叫了起來。“小藍，你別怕，我來救你?！?/span>

她用手使勁去扯小藍身上的網，可是無奈自己肚子太大了，她根本用不上勁，可她又不敢放手，怕那道漁網反倒把小藍纏得更緊，她急了，抽出自己頭上的發簪子去磨，一點點地想把繩子磨斷了，可是那浸過水的魚網可不是那么容易磨斷的，江小龍的母親的手都磨出了血泡，漁網還纏著小藍身上死死不放，一直到江小龍的父親帶人尋著來，才幫著把小藍給放了出來，江小龍的母親這才虛弱地癱倒在地上。當晚她就生下了江小龍，可也因為身體太虛弱，產后大出血，永遠地離開了人世。江小龍生下就沒了母親，他的母親走之前還念叨著小藍身上有傷，不知道是哪個可惡的船槳把它的鰭打傷了……

一班的孩子聽到這個故事，都哭成了一片，大家這才明白了江小龍為什么會那么護著江豚，他也要跟自己的母親護著小藍一樣，保護著每一只江豚，守護著這片八里江。

  吳語琪站起身來。“方老師，我們去找江小龍回來吧，我們都錯怪他了，要讓他回來上學，我們也要像他一樣，保護江豚，保護八里江?！?/span>

 

六

 

“江小龍，你別跑，別跑了，我是方老師。”

江堤上風很大，吹得呼呼的，江小龍像個受驚的小鹿，撒腳跑得飛快。方欣跑得太急，突然“撲通”一下摔了一跤，她“哎喲”地叫了出聲。

聽到聲音的江小龍反倒不跑了，他停下來，轉回頭看了看，然后，他慢慢地回到方欣身邊，伸手扶起她，眼圈紅紅的。

方欣忍著腳疼，說道：“沒關系，老師不痛了，我知道那個高個子男人是誰？你一直不肯說，你就是在包庇你叔叔。”方欣家訪時就看見了高個子男人的照片赫然出現在奶奶家的像框里。

被揭了底，江小龍一下子愣住了，而后哭出了聲。方欣安慰他說：“老師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也知道你是在保護江豚，可你不該瞞著老師呀?！?/span>

江小龍抽泣地說道：“他，他是我親叔叔，他平時人很好的，我媽媽走得早，爸爸出去打工了，是他一直在照顧我和奶奶，他，他是個漁民，除了捕魚他不會別的了，他的女兒得了白血病，治病要用好多好多錢，他才會去捕江豚給我妹妹治病的?！?/span>

方欣這時才明白，原來小小的江小龍一直在用自己的辦法保護著江豚，也保護著自己的叔叔。

方欣拍了拍江小龍的頭，說道：“傻孩子，你知道老師為什么要來八里江小學嗎？”江小龍收起眼淚，疑惑地看著方欣。

方欣心疼地撫摸著江小龍的頭，說道。“這是老師一直以來的愿望，要在有江豚的地方建一所保護江豚的學校，我們學校已經開始申報保護江豚的項目，老師就是為了江豚學校而來的，保護江豚，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我們大家一起的責任啊。”

江小龍高興地點點頭，眼睛里露出了喜悅。方欣繼續說道：“老師會發動全校組織捐款，大家一起來想辦法給你妹妹治病的。”江小龍笑起來像只可愛的江豚，眼眶里含著淚光。

突然，江面上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是一只江豚躍出水面，方欣看得真切了。真的是只江豚！光滑晶亮的皮膚泛著光，它在水里自由地游弋著。方欣開心地叫出了聲，她和江小龍跳起來，沖著江水一起使勁揮著手，像招呼許久沒見的老朋友。